此刻礼笑言正坐在院内的回廊下,感慨万分。
离开兵马司,他便赶回家里换掉衣服。然后约了陆攀一起外出游览未央湖,不知不觉就到了这太虚观。哪知在这太虚观里竟然遇到这更晦气的事,居然被人拿匕首挟持。
回想起刚才那一幕,真是凶险,好在有位武功高强的边关武将出手,一剑刺穿了凶手的咽喉。可那喷出的鲜血也将自己身上这套新衣服又给染红了,劫后余生的他便让陆攀回家再去拿套衣服来换,自己则躲到凶案发生的院子里。这里有兵马司的人看管,也就不那么丢丑了。
对了,那位救命恩人呢,刚才跟人道谢一番后好像就没见到了。他站起来四处找了找,也没见到。往院外一看,那人正和夏宗邦陈襄一起往这边走。
“某家姓严,是燕冀州边关的百户,这次奉命前来京城公干。”那人一边走,一边与夏宗邦说话。
这人满面胡须,皮肤黝黑,着实好认。
几人进得院来,一齐走到死去的凶犯身旁,这里正有一个衙役在探查尸体。
礼笑言不想过去,倒不是害怕尸体,只是心里感觉瘆得慌。
当时陆攀去求了个签,想问问自己来年能否中举,却跟那解签的道士胡吹海说起来。礼笑言自己无聊的四处乱逛,就到了这个后院,哪知就一头撞到这个凶犯身上,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当时好几个人都看见他手里拿着匕首,于是大声惊叫起来。而院内也跑出来一个道士大喊道:“杀人啦。”
这一下,众人纷纷围了上来,而那凶犯一把就抓过礼笑言,拿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嗯,好想就是这样自己被他抓住,一下子就动弹不得。
不过那凶犯似乎嘴里还说了什么,周围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听不大清楚。好像说的是:“我没有杀人,我不是凶手,别抓我!”
每个现场的凶手都会这么说的吧。
现在想起来,礼笑言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看着地上躺着的凶手,那眼神似乎分外不甘心。
他好像还说了什么。礼笑言感觉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就像是中学课堂里打了个盹,醒来后看见老师正在擦拭黑板嘴里还说“这就是今天的作业”。
这感觉不好,他好像真的说了什么呢。要是严百户这一剑没有那么准就好了,就可以好好审问他为什么要杀人了。现在两个人都死了,看起来似乎结案了,可是从法理上来说,这个案子就成了无头公案,死无对证了。
真不知道是该感谢严百户好还是痛骂他一顿。
……
“贤弟,你没事吧,”夏宗邦走到他面前,见他脸色阴沉,关心的问道。
“没事,”礼笑言摇摇头,他的心里隐隐觉得这个案子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夏大人,如果没事那我先走了。”严百户朝夏宗邦抱拳道。
夏宗邦对陈襄道:“严百户是拔刀相助,可不是什么疑犯,他的现场笔录做了没有,别耽误军中要事。”
陈襄道:“这个自然晓得,严百户放心去吧,没事。”
礼笑言听夏宗邦这么一说,心下一紧。抬头瞅了一眼严百户,看着他袖子上的鲜血,那是刚才杀凶犯时的溅到的。
礼笑言也抱拳道:“万分感谢严将军,今晚我当登门拜谢救命之恩。”
严百户摇摇头:“几位大人不必客气。”说着,他便先行离开了。
夏宗邦关心道:“贤弟,你若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
礼笑言摇摇头,反而转身进了屋内。
被杀之人仰面躺在地上,胸口一个大窟窿,地上的血迹已然变深。
“有什么发现?”夏宗邦朝屋内的几个捕快问道。
“多是一些死者的衣物,书本,还有一些兵部的公文。”死者江池是兵部的通事文书,随身携带公文,自然正常不过。
礼笑言翻看起那些公文,却都是普通的文件,如某卫所今夏有多少户军户,有多少存粮兵械。虽然机密,但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大人,发现一个可疑之人!”陈襄跑进来低声对夏宗邦道。
夏宗邦扭头就往外走,礼笑言也紧跟着出去。出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死者江池,但始终想不出心中郁结所在。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抱着那凶犯的尸体低声的抽泣,几个衙役正使劲将他往地上摁。
“怎么回事?”夏宗邦看了看这个少年,厉声喝道,“你是谁?跟凶手是什么关系?给我从实招来!”
少年只是哭,却不说话。
衙役正要动手揍他,礼笑言心中不忍,走上前制止。然后弯下身子看着凶犯的尸体,却对那少年说道:“他是你爹吗?”
那少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颇感诧异。
“你爹叫什么?”
“韩三春。”
“你呢?”
“韩冬儿。”
礼笑言颇有耐心的继续问道:“听你的口音,像是琅琊州人。”
韩冬儿点点头。
“你们是怎么从琅琊州到京城来的。”礼笑言认真的看着孩子的脸。
韩冬儿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我也不知道,爹爹带我来的。”
“那你们怎么跑到太虚观里来了?”礼笑言又问道。
韩冬儿摇摇头:“今天我爹带我到观里来,让我一个人在附近不要乱跑,我说我想去湖边玩一会,爹爹说不要跑远,记得在观门口等他。可我回来……”
陈襄一把拎起韩冬儿,走到屋内,指着死在地上的江池:“你认识这个人吗?”
“不认识。”韩冬儿颇为害怕。
“不认识?”陈襄冷哼道,“这人就是被你爹杀死的,你爹是杀人犯。”
韩冬儿哭道:“没有!我爹不会杀人!你胡说,我爹是好人!我爹真的是好人……”
……
礼笑言看着韩冬儿可怜的样子,心中泛起了无限的怀疑。
夏宗邦却有些不悦,正想说话,却被礼笑言打断:“夏大人,这事有些蹊跷。”
“怎么个蹊跷?”夏宗邦看了看韩三春手边的匕首,“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问题?”
礼笑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没有说话。以目前的证据而言,的确坐实韩三春杀人无疑。
只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夏宗邦耐着性子说道:“你要是说这个孩子可怜,同情他,那是正常,可咱们办案讲究的是真凭实据,可不能感情用事。”
“我知道,”礼笑言点点头,走到韩冬儿身边再次问道,“之前有没有人跟你们接触过,让你爹到太虚观来。”
“没有,可我爹不会杀人,我爹是好人,”韩冬儿一直哭,根本就没法回答。
礼笑言叹口气,低头看着死去的江池,不再作声。至少目前来看,多半韩三春并不一定跟江池有什么关系,搞不好是一宗买凶杀人案。但是现在恐怕很难查得清了。
“带走吧。”夏宗邦指的是韩冬儿这个凶犯之子。
然而韩冬儿并不配合,他死命的抓着礼笑言的大腿不放,不肯被衙役抓走。
礼笑言弯下腰抚摸着他那乱蓬蓬的头发安抚道:“乖,孩子,没事的。”其实怎么可能会没事呢。就算夏宗邦最终放了他,可江池怎么说也是正九品的朝廷命官,他家里人会放过凶手的孩子吗?
就在他无奈的叹气时,却撇见江池的右手五指上皆有血迹。
本来死者手指上有血迹很正常。死前摸了胸口一下,自然就会有血。
说到血迹,礼笑言的肩膀这里也染上了韩三春脖子里喷出的鲜血。
而且这血还溅到了严百户的右手袖子上,可能身上也有。
但是。
礼笑言的眼前一亮。
……
严百户临走前曾抱拳与他们道别,那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太对。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因为当时他看到的是严百户的左右袖口里面有三根血指印!
这不可能是韩三春做的,他的右手当时正握着匕首抵在礼笑言的脖子上。左手也不可能,隔得远就不说了,韩三春还得用左手掐住礼笑言的脖子,直到死了才松开。
所以。
礼笑言很感激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江池,因为这位品级不高的官员在临死前还是给出了重要的线索!
杀人者——严百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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