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宗邦气到不行。
礼笑言被拖到兵马司不假,可乘夏宗邦转身去找主簿时,他却找了两条板凳拼在一起,往上一躺,没半会就打起呼噜来。
夏宗邦去叫他,却怎么也叫不醒,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任他性子。
兵马司一天的事情并不少,大部分主簿都可以处理,可还有很多需要夏宗邦来签阅。然后,该封存的封存,改转出的收摞好,明日让人送到该送去的地方。
今日本不算忙,但是夏宗邦心里放不下陈襄之事,便打算在兵马司休息一下,等待消息的时候顺带处理一下积压的文书。
陈襄倒是一个时辰就派一个人回来报信。
子时的时候他们发现了被严彻骑走的马,倒在山道旁。
丑时报告他们在山中发现了被遗弃的官服,还被送了回来。正如礼笑言刚才回来的路上所说,这件官服的袖口内部有血指印。当然现在这个证据已经不重要了,严彻主动逃跑已经坐实了他是杀人凶手,只不过动机还不清楚。
礼笑言认为严彻的杀人手法非常专业,要么是真的如他的官服一般是个边镇武将,要么就是一个专业杀手。
严彻在杀死江池后,原本是打算找个香客嫁祸,倒霉的韩三春就稀里糊涂被栽了赃。可严彻根本为什么还要冒险出手杀死韩三春,这一点让礼笑言想不明白。至少在他看来,严彻原本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打算杀死韩三春。不论韩三春被兵马司逮捕后,下场是死是活,至少严彻已经不会涉及其中。作为杀手不该冒这样的险。
“他应该是临时起意,他不可能那么好心为了救我,”礼笑言是这么说的,“我怀疑韩三春当时说了什么重要的话,让严彻决定封口。只是院子里闹哄哄的,我没有听清楚。”
不像礼笑言那样没心没肺,夏宗邦一点也睡不着。他靠着椅背脑子里全是案子里的问题,隐隐约约觉得这个案子不简单。
江池虽然只是兵部的一个九品官员,但兵部是一个很重要的部门,六部里吏部管着官员升迁考绩,礼部管着科举,户部则是管钱粮,剩下的兵刑工里,最重要的就是兵部。如果爆发战事,那兵部就会是六部之首。眼下勉强算得上太平,可无论是东北淞沧还是西北瀚海,都是兵事紧张,小规模冲突不断。为此兵部经常跟户部打钱粮官司,每个月都要在政事堂里吵上几回。
莫非,这个案子的背后……
而且这个严彻自称自己是燕冀州的边镇武将。就算他是假的武官,可他这一身行头恐怕不是假的。他是从哪里弄来的呢?
关于严彻自称来京公干,他下午就偷偷派人去兵部找熟人询问,暂时并没有消息,最快也要明日才能知道真假。或许这是个突破口。
再说这个严彻居然能够轻易的逃出东便门,如果不是有意放纵,那也未免运气太好。这东便门的守卫也是要好好调查的。只不过京城守卫并不属于兵马司管辖,甚至兵部都管不到,他们直属御马监。难道御马监背后也有猫腻?
夏宗邦想的头大,本来打算今晚去找父亲问问主意,可虞曦子受了伤让他抽不开身。
哎,不管怎么说,只要抓住这严彻就是关键。
……
寅时正,按照入夜前的吩咐,所有在家的衙役都集合到了兵马司,等待夏宗邦的指示。
一盆凉水再次将好梦连连的礼笑言给吵醒。
“人不能两次浇同一盆水!”礼笑言抗议道。
“出发!”夏宗邦递给他一条毛巾。
礼笑言不会骑马,但是坐马没有问题,一个衙役给他牵着马。他坐在马鞍上,颇为惬意的看着举着火把的队伍,心中颇为感慨。
“这就是男人向往的权力啊!”
与陈襄汇合的时候,已经是卯时,天色已经渐亮。但是他们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入山搜索!”夏宗邦命令道。
“别急!”礼笑言却说。
夏宗邦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你有什么高见?”
“高见谈不上,我倒是有几点想法。”
夏宗邦有些不耐烦:“你说。”
礼笑言却笑道:“檀霞山是什么地方?”
夏宗邦心想这个问题不是昨晚你问过一遍吗,怎么还来,心中不免几分生气:“就算是人犯闯入皇家庄园,我们只要堵在门外十天半月,我就不信他不出来。”
礼笑言摇摇头:“我觉得他不会这么傻等着你堵他。”
“什么意思?”夏宗邦非常不满道,“难道他还会插翅而飞?”
礼笑言笑道:“你说他出了京城为什么不一直往东跑,却非要往北边的山里钻?”
夏宗邦一脸的不高兴,只是哼了一声。
陈襄见状赶紧接过话头:“往东边大道上全是平原,马力有限,最多一个时辰,他就得下马不行,那样他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我们追上。”
“没错,”礼笑言道,“可是这檀霞山虽然山路崎岖,可是山并不高也不大,若山脚只要布置好人员看守,他根本逃不出来。”
“没错啊,”夏宗邦接口道,“所以他只会往那些庄园里藏,虽然一时进不去,但不代表我过几天还不能进去搜。”
“而且,这山里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除非他跟某个庄园里的人勾结……”礼笑言的话有些逾越了,但他马上收住,“但那是不可能的,严彻绝不是一个笨的会把追兵带到主谋家中的人。”
“所以呢?”夏宗邦觉得礼笑言分析的很有道理。
“所以,”礼笑言绕了绕脖子,冷静的说道,“他现在一定已经逃出了檀霞山。”
陈襄忙摇头道:“这不可能,我的人一直坚守在山脚。”
夏宗邦摆摆手,似乎想到了什么。
礼笑言笑道:“檀霞山的北面邻接秦河,虽然有绝壁峭崖,但并不是每一处。”
陈襄急道:“你是说他会从秦河跑掉?可是秦河有数里宽,而且流水很急,这么晚,他怎么渡河?”
“有船就行,”礼笑言朝陈襄伸起了大拇指,“所以必须找到能停船的地方。”
“檀霞山里有这种个地方?”陈襄怀疑的说。
一个衙役忽然道:“这么说的话,我知道前须沟那边就有一小块平地,虽然不好停船,但是可以把船拖到岸上。只是……这案犯会这样在事前处心积虑做好安排?”
“前须沟?”夏宗邦挥了挥手,“走!”
……
前须沟是秦河在檀霞山北面冲积出来的一片泥泞地,基本都是沙土,靠近河水有一片半人高的芦苇。
“有脚印!”一个衙役欣喜的发现了重要线索。
“这里好像放过小驳船。”另一个衙役指着一块被压倒的一片芦苇地。地上还有拖动的痕迹。
礼笑言叹口气:“还是慢了一步。”
“你怎么不早说,”夏宗邦恨恨的说道,“你昨晚要是想到了,我们早就追到了。”
礼笑言瞅着夏宗邦有些哭笑不得:“容易吗,我?我动脑子也是要花时间的。”
“总之就是你的错,”夏宗邦走到河边,看着那哗哗的流水声,右手一拳砸到左掌里,“现在我们得想办法渡过秦河追了,只是要费些功夫了。”
“那倒未必,”礼笑言嘿嘿一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会去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