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荼零坐在我身边,把头靠在我的大腿上,像睡着了一样。我们已经在回去的地铁上了。张雨歌发消息说家里有点事,所以中午就先走了。我直到准备离场掏出手机的时候才看见。
“我的帽子…”我捏紧拳头。下次去教书的时候看来要给她准备一堆“礼物”了。
不过,真的是好久没有这种自由的感觉了。
刚开始我还有些拘束,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配合什么表情。就连一个很简单的转头动作都要做好久,更别提后来的各种他们所谓的”冲击性“的场景。开始还只是那个摄影师在指导,拍照,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至少有六七个镜头在对着我们。不过,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们还是听从了我的要求,也就是关闭闪光灯。
那些色气的动作就不描述了,我尽量拒绝了。不过我认为比较适合我的人设的一些动作,比如手握半把大剪刀指向前方这种飒爽风格,我还是比较期待去做的。
这把大剪刀的主人是一个穿着有些裸露的水手服的女生,比我稍矮一点,但是身材非常协调,充满女性的力量感。头发挑染出一道殷红色。水手服露脐,裙摆很短,上下用两条带子连接着,似乎是某种性感风的产物。如果张雨歌在,应该知道这是什么角色。
没有兽耳。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遇到一个就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遇到第二个的话我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梦。
她说从邵荼零亲吻我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里。
“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画面呢~”
她如此评价。
“是第一次出Cos吗?”她转头看向邵荼零,然后又看向我。
我点点头。其实不算是出Cos,因为对我而言,这根本就不算Cos,这是我的本色出演啊!
“嗯~”她思考的声音抑扬顿挫,右手套住剪刀快速旋转。
她不觉得危险吗?!拿着这么大的一把剪刀旋转。虽然我知道只是道具,但是如果飞出去砸到行人,不对,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我叫宋耀礼,光辉的耀,仁义的礼。叫我光翟就好”
她介绍着自己,让我感觉云里雾里。紧接着她用手指,直接把剪刀中间的给螺丝拧开了。一瞬间,大剪刀变成了两把相似而不相同的刀,充满一丝诡异感。她向我递出了其中的一把。
“我来教你吧。”
“好…好!”我还没有发话,周围的男摄影师们突然兴奋起来。
那一把刀相当重,感觉像是某种合金制作的,拿到我手上就好像重力突然增加,膝盖微曲,差点没站稳。
她究竟有怎样的力量啊?能把这么重的东西在手上挥舞。不过我更关心的是她是怎么把这东西拿上交通工具的。
后面的动作就不多说了,我总感觉宋耀娈除了教我应该摆的动作之外,还对我上下其手。指导我做出投掷动作的时候,她的手从我的胸部划过,然后顺着腰一直摸到我的腿。她的手凉嗖嗖的,触碰敏感部位的时候,我只能强烈的忍住自己发出声音的欲望。
“啊。”我轻呼了一声。
“咔嚓咔嚓。”饥渴的男性对着我们在疯狂按快门。
呐,总的来说,虽然宋耀礼的行为实在是不太让人舒服,但是作为我暂时的“造型师”,她还是十分敬业的,相当多的动作是我以前从来没想过的。照片看起来也很有张力:高挑的雪豹少女用着一把奇异的武器面对前方,眼神深邃。拍照的视角也非常好,不过我最喜欢的这条裙子反而成了照片中的败笔,也是唯一觉得不协调的地方。
“有没有她的照片啊?”我指着邵荼零的方向,问其中一个摄影师。
刚刚和宋耀礼摆动作过于沉浸,以至于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人。匆忙转过头去,看见她坐在不知道哪来的课桌上,看着手机,仿佛对世界漠不关心。鞋子随意地脱在旁边,两只小脚在空中荡啊荡。
“啊,有拍的。”他回复道,按了几个键,紧接着把相机屏幕转向我们。第一张照片是她坐在地上的无辜的表情。
“嗯,感觉还不错。你觉得怎样?”宋耀礼凑过来看,几乎要把我挤到一边去了。
“我觉得很棒,她的动作和表情都很合适。”
但是越往下,我越觉得自己仿佛触碰了什么禁忌领域。图中的照片越来越诱人,包括但不限于邵荼零的裸足、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胸、T恤露出的肩膀。
“死刑,别问了。”我拿起那把刀,反手指向他的镜头。
“咔嚓。”邵荼零蜷缩成一团,在桌子上睡下。身边被摄影师所围起来,他们的表情十分狂热,眼神中全是对某种可爱之物的欣赏与爱慕。
不过邵荼零似乎对被拍这件事十分快乐,尾巴在身后摇晃着。
“啊,对了,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我看向靠在我大腿上的邵荼零,问道。她的呼吸缓慢而平稳,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只是闭上眼睛。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
“…搜的。”
她仍然是一动不动的状态。
直接能搜到我的名字?她究竟是在哪里搜的啊。
算了,这个问题就先跳过吧,可能她是在哪里见过我,只是我忘记了她的存在而已。
“那,你今天中午,为什么要投降啊。”我又问道。
“是…礼物。”
“这算什么礼物啊。虽说我也是六中的,但是这种比赛…等下,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是六中出来的?”
“…搜的。”
这完全没法沟通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邵荼零的说话方式和思维方式正常人实在是太难接受了。真不知道她这么多年来身边的人是怎么和她沟通的。
“下一站,鹭江。”地铁广播里传来播报员的声音。
“我到啦,你回去的路上也要小心...诶?”
她缓缓地坐起来,然后跟着我一起走出了地铁。
“你…不用回家的吗?”
她并不说话,而是牵着我的手向地铁站外走去。是有想要带我去的地方吗?
我取出邵荼零之前递给我的耳机,戴上去。这样子看上去就普通很多了,即使露出耳朵,大家肯定也以为只是一个二次元的萌系装饰罢了。
“这边。”
她拉着我向陌生的方向走去。她是要带我去哪里?
“等下,你要带我去哪。”我忍不住问向她。
她不回复,而是默默的拉着我往前走。力量相当小,只能微微的分辨出下一步的方向。
一栋商业楼从我身边经过,几个老式的广告牌随意的挂在墙壁上,破旧的外表在现代化的广州里显得格格不入。她从某个入口进入,带我穿过长长的走廊。这里的人相当少,很多店铺都倒闭了,只留下有些杂乱的摊子在这里。剩下开着的店也只是一些修手机的小店铺,看店的人随意地刷着视频软件,等待着客人到来。
熟视无睹。
不一会,我们就到了这栋楼的后门处,透过窗户看到的是一个同样破旧的小楼。墙壁的裂缝与漏水的痕迹无一不在显示着这个地方的卑微。
就像是孟买的贫民窟,与繁荣的市区只有一墙之隔,但是通向梦想的路却犹如天堂与地狱。如果不是邵荼零带我到这里来,我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一栋这样的楼隐藏在这里,那么渺小。和我相当近却又相当远。
“…上来。”
她站在铁门前,向我示意。
我走了进去。楼内的装饰和外表没有任何区别,老旧、肮脏,几个身上脏兮兮的年轻人坐在台阶上,醉醺醺地喝着酒,嘴里说着难以辨认的话。
这里是一个活着的坟墓,埋葬着破碎的梦想。
邵荼零的家在二楼。有些生锈的大门似乎在宣告着我她的世界也并没有与别人有什么不同。昏暗的灯光照射下,卑微地在这世上活着。
“吱呀。”
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房间很小,纸、线之类的各种东西随意的散在地上,让本就狭窄的环境更加压迫。柜子掉了一个门,里面随随便便地斜放着衣服。蜘蛛在柜子与墙之间结网,灰烬肆意飞舞。中间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白色书桌,也许是常用的原因,是房间里最干净的东西。桌上是一台电脑,看起来也十分旧,像是十几年前的产物。电脑没有关闭,电源仍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现在的情感,想说点什么,话语却一直在我的嘴边徘徊。
“去年…”她抚摸着那张桌子,缅怀着过去的记忆。“…还不是的。”
我有很多想问的事情,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事。
我走到电脑前。电脑上的画面是普普通通的桌面,但是每隔几秒钟就会闪烁一下屏幕,让人眼睛十分不舒服。桌上的文件也很混乱,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我不知道如何分辨的后缀名。
她坐在电脑前的桌上,打开记事本。
“对不起。”
与我想象的不一样,她打起字来速度很快,手指间的蹼并没有限制她的动作。
“为什么要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今天一整天都让你做了你不喜欢的事情。让你当教练也好,让你陪我一起拍照也好,你应该都不喜欢的吧。”
“啊,其实也没有啦。”我撒了一个小小的谎。“其实我觉得也蛮有趣的。”
她转头看了一眼我,昏暗环境下,眼睛仿佛闪着光。接着继续对着屏幕敲击键盘。
“我们都是特殊的,没有办法捍卫自己的命运。”
“怎么会呢,无论是你也好我也好,只要有人认可我们的存在,就说明这世界上还有我们存在的意义的。”
这种话有的时候我自己说出来都不信,但是如今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嗯…”
她没有打字。
“你有什么…梦想?”
诶?为什么会突然问我这种问题?脑子里总是不自觉的想到汪峰老师的名句:“你的梦想是!”但是撇开这些杂乱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我的梦想到底是什么。
爸爸和妈妈虽然工作很忙,但是她们乐在其中,并不觉得这个工作对她们有什么影响。也正是受到了他们的熏陶,我才会报了化学这门学科。如果以后能够一直做研究,说不定也是一种快乐。
在邵荼零问我这个问题之前,我并不曾思考过。
“嗯…我想想。”我把头向上探,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脑海中有光影一闪而过,是我以前从没有想过的东西。
“应该就是…做研究吧?”我保守地回答道。
“真的吗…”
她的眼中是不太相信的神色,是在怀疑我话语的真实性吗。
“啊,其实真的要说梦想,嗯,也许不算梦想,我有一个想法的。”
我深呼一口气。
“我想设计裙子,为以后的自己做准备。”
她一句话都不说,房间里充满了尴尬的寂静。
“所以只是想法嘛,哈哈,说出来还有点丢人。”我故作镇定地打着圆场。表面笑嘻嘻的,实际上心里已经再辱骂十秒前的自己,怎么不坚持自己想要研究下去的观点了。
“不。”
她摇摇头。
“是个很好的梦想,至少比我的要好。”屏幕上出现了这么一行字。只能看见她的侧脸,不知道她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也许是哭泣,也许是开心,都无所谓了。
我悄悄地走到她的身后,抱住娇小的她的身体。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身体像触电一样动了一下。
“虽然我今天才遇见你,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只是出现在了一个错误的地点。”我的话充满了哲学色彩,忘记了是从哪里看来的。“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接下来有我。我会努力的让你感受到世界的善意的。”
大滴大滴冰冷的液体滑落到我的手臂上,是邵荼零的眼泪。
“我…我只想…和家人…一起活下去…”
“没关系的。”我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说道。“那今天起,你就有一个新的家人了。”
“嗯…”
抽泣声在房间中蔓延,感染着这个世界。我不知道这个决定的对与错,我不知道自己的所做作为是否应当。但是我只知道,我问心无愧。
不过我还是在思考邵荼零话语中的“一年前”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在一年前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除了她本人之外,也没人知道事情的真相。那自然也无从谈起。
只能等她愿意说出来的时候再去想办法吧。
我一边抚摸着她,一边思考着下一步的动向。
“我父亲…”她缓慢地说道。“…失踪了。”
听到这句话,我的瞳孔突然剧烈收缩,心中五味杂陈。正当我打算进一步去安慰她的时候,她说出了一个更让我震惊的事情。
“…就在我面前。”
(小说未完,请翻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