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家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还是水里捡来的，整天只知道插着腰坐在家里，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懒的姑娘。”
一大早就不得安宁，何玉真站在院子里，被何老太劈头痛骂，而事情的起因则是因为，何玉真偷偷给弟弟煮了个鸡蛋吃。
一斤鸡蛋市价能卖十几文，除去老太太何老太和何玉宝吃掉的，何家每天攒下的鸡蛋月底能换几十文钱，鸡是何家夫妻买的，每天是何玉真喂得，虽说农家生活艰辛，可何玉方才多大岁数，况且身体补一补也是应该的。
可何老太可不这么觉得，她一早起来就数清楚鸡蛋的个数，等她给她的大孙子送了鸡蛋羹回来一数，嘿，竟然少了一个。
“你怎么那么嘴馋！是饿死鬼投胎还是怎么地，知不知道鸡蛋是要卖钱的，你今天就敢偷蛋吃，明天怕是金银都敢拿！今天不把你打记性，别人还以为我们何家没有家教”
多么明白事理的长辈，一点都不骄纵孙辈，严加要求，只求小辈能够明白她的苦心，可如同是一碗水没端平，专门针对何家三房的孙辈，何玉真只感觉恶心。
“祖母，弟弟他生病了，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我就煮一个鸡蛋，以后再也不了。”
何老太大力扇了何玉真一巴掌，只把她扇倒在地，女孩瘦弱的肩头不断颤抖着，捂着脸似乎在低声哭泣。
何玉方本来吓得躲在房间里，祖母的骂声就跟打雷一样，他害怕的不行，可是看到姐姐被打，他哭着跑出来抱着祖母的腿。
“大……祖母，是玉方想吃的，不是姐姐的错，别打姐姐。”小男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本来就有不足之症，情绪激动变会头晕目眩。
何玉真将弟弟抱在怀里，慢慢抚着他的背，她侧过头，仰视气急败坏的何老太，道；“玉方也是您的孙子，家里又不是没有鸡蛋。”
何老太一听火冒三丈，从墙边晒得柴火里抽出一根来，骂道；“你个小贱妇，不知当家柴米贵，现在就知道贪嘴享福，我看你是皮又松了是吧。”
何玉真一把将弟弟推到屋子里去，自己就跟祖母在院子里兜圈子，女孩声音清脆动听，活活像只黄莺鸟，可话却一点都不动听。
“怎么玉宝大哥吃的我家的鸡蛋，小弟就吃不得了，您天天早上还送过去，怎么的，我和玉方就不是您的孙子。”
何玉真声音不大，却是吐字清晰，条理分明，现下没有什么外人，何老太脸上红晕一片，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但看她木棒挥舞间，气势如虹，想来还是恼羞成怒。
“天杀的，我们何家哪里有你这样。。。这样。。。”
何老太却是形容不出，往日乖巧柔顺的孙女此时是怎么了，简直就是换了个人一样，嘴巴尖的跟刀子一样。
何玉真扶在大门口处，通过缝隙瞄见何元杰正带了一群人往这走，便大声质问道。
“鸡蛋偏给二伯家，玉方吃一颗，还要打要骂，莫非，我和玉方不是何家的人，还不给玉方看病，我爹娘留的钱呢？！不给玉方，你要给谁！！”
何老太气的眼冒金星，一把薅住何玉真，棍子带着“呼，呼，呼”的破空声，一下下打在瘦弱的女孩身上。
“我就是不给他吃怎么的，就是个灾星在世，就是来妨我们何家的，当初生的时候，就应该一把掐死，害死他爷爷，又害死爹娘的不祥之人！你还要给他吃，我不打烂你的手，撕烂你的嘴！”
“住手！”大门轰然打开。
门口赫然站在何元杰，李洪林，还有村里的几个族老、乡约，何老太一愣，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
后面来几个年事高的妇人，见何玉真被打得起不了身，一人搭把手将她扶到内屋里去。
院子里，气氛甚是紧张，何老太讪讪的将棒子扔在地上，整个何家都回荡着何玉方的哭声。
“何家弟妹，你这是造什么孽呦！”其中一位族老叹息道。
何老太一听这话，脖子一梗便道；“这是我何家的孙子孙女，我教训教训也是应当的。”
何元杰啐了一口，他早就知道这个老婆子的厉害，把兄弟何德清一家因孝道被这老婆子压成什么样子。
李洪林跟何家去世的老头也是把兄弟，正正经经的干爷，他万万没想到这弟妹简直入了魔一样的，竟然折磨亲孙子。
“是何家的小辈，难道她们就不是我青龙村的人，若是犯了大错，自有村规处置，若是小错，惩罚适度。”
李洪林是一早被何元杰叫来了，说是，何家姐弟双亲去世，何老太年老，不能劳累她抚养幼子，不如现在去何家，将抚养的事商议商议。
说着五六人便相邀而去，谁知还没进门，便听到何家的小女娃的质问，族老们心下觉得女孩太过泼辣，斤斤计较，谁知何老太便说了这样一番话，又棍棒相向。
一个张家的媳妇把何玉真扶到床上去，床头的小茶几上还放着几根沾血的布条，唬的她们一跳。
“小妮子，这是怎么了，这布上怎么还有血。”
张家的老太太端坐在矮凳上，怀里揽着何玉方，她家偏只有小孙女，还没得亲孙子，所以对这小男孩最是喜欢。
何玉真没有说话，一行清泪就流了下来，只将额前的头发拨开，只看到深红的一条伤口匍匐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这怎么是好，你祖母也没好好给你养养，还没嫁人呢，这要是破相了多不好。”
何玉真倒是不在意这点伤疤，毕竟就在发际线边上，头发一遮也就看到不到。
可古代的女子，将相貌看的极重，虽然农家的女子泼辣些，也是在最大的基础上爱惜自己的，何玉真年纪小小又没嫁人，留了这么一条疤多让人心疼。
“张婆，没事的，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人都行，可玉方是我家唯一的根，我爹娘心心念念求了这么一个儿子，拼了命我也要将弟弟养大的。”
“我就吃的少些，还能出门打草养鸡，可弟弟身体不好，总是的看病吃药，我得好好照顾着。”
小姑娘看着柔弱可欺，却是这等坚强，在场妇人听得她如此对待幼弟，又思及她的身世，更是觉得怜惜。
门外的何老太却是一脸不虞，她虽是何家的长辈，但是何玉真姐弟爹娘都死了，村子里的人个顶个都盯着何家呢。
张宝根是族老，虽然不是最大的村长，辈分也不是最高的，可他念过几年书，能识文断字，教书育人，村子里没人不敬着他。
他们一行人坐进堂屋里，往日里来人了，都是何玉真上前倒茶，今日她刚刚被打，待在里屋里，何老太有心有不忿，这族老的族老，长辈的长辈，到底连口茶都没喝到。
李洪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要是兄弟还在世，何家也不至于搞成这个样子，别人或许心里不知，他怎么不知道呢，何老太对三房的孙子一直心有怨怼。
何老爷子年轻时为了一大家奔波劳累，人老了自然是各种病痛都来了，三天两头的病一回，何玉方生的日子也不大好，真是何老爷子头七的日子。
要说有的人家看得开的，觉得是亲人转世也说不定，可何老太偏偏觉得是孙子是来妨何家的，反正就没个什么好脸色，前段时间，何家老三夫妻又去世了，李洪林便知道这弟妹怕是又要钻牛角尖。
“按理说，我们是不该管你们家的事，一是我终究跟老哥哥兄弟一场，答应他照应家人，有困难就拉一把，二是都是村子里的人，这孤女幼子的，大家肯定得看顾着，不能让外村的觉得我们青龙村的欺负人。”
李洪林这话说的还是很有道理，于情于理，他都得管管何家事，况且众人也都看到何老太如何毒打孙女的场面了，倒也没人出来说什么，多管闲事的废话。
何老太踟蹰的道；“不知，村里是个什么意见。”
李洪林望了一眼张宝根，只见长须飘飘的读书人点了点，便道；“不如将老三家分出去。”
“不行！不行！”
“你们是不是瞧上我们老何家的家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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