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何元杰把一袋糙米搁在墙角,拍了拍手里的灰尘。
何宏岩放下手里的烟枪,在台阶上敲了敲烟灰,不大年轻的面上满是岁月的痕迹。
一般来说,老一辈的人不去世,小一辈的是不分家的,况且分了家,立了户头,每年交的税都不马虎。
谁知何元杰能赚钱养家,娶了媳妇有了儿女,村长何宏岩便早早给兄弟两个分了家,小儿子何元杰时不时松了柴米油盐过来。
“德清家的事怎么样?”何宏岩正在吞云吐雾,问道。
何元杰灌下一大碗大叶子茶,抹了一把下巴的茶水,“别提了,何家闹得厉害,我和宝根叔他们去的时候,小真正在被打。”
“咋了?”
小儿子专门上门说了给何玉真分家的事,何宏岩是能给自己家分家了,别人家的却不能贸贸然非要人家分了,于是装不知道,只让小儿子去了何家。
“咋了?为了一个鸡蛋,小真看弟弟生病,蒸了个鸡蛋给玉方吃,就被打了,何老太还说玉方是灾星,我看,再不分,德清家的独苗苗也得没了。”、
村长一听,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一个村的,谁家里有点事,其他家里还能不知道,何老太泼辣刻薄是出名的,没想到还这么对待亲孙女亲孙子。
“分了就行,你常常让你媳妇过去看看玉真。”
何元杰笑了笑,“那是自然了,玉真玉方就跟我儿女一样,一定让德清在地下安心。”
何宏岩撑起身子,往堂屋走,“你把你媳妇喊来,你娘做了一桌菜。你哥中午也过来吃。”
“晓得啦。”
次日,何元杰便拉一辆牛车过来,帮何玉真拉行李。
“呦,我说谁来了呢,原来是老三的把兄弟元杰呀,你可真是上赶着来给小真搬家呀。”王桂花倚在墙上调笑道,嘴里还扒拉扒拉嗑瓜子。
“整个村子里,谁都没有你热心,要说老三跟你关系那么好,现在人走了,你就要把何家硬生生的拆了,你说说你图个什么。”
何元杰咚的一声把棉花被放在牛车上,他平日笑眯眯的,现在脸一板,况且农家汉子一身肌肉,挺凶神恶煞的,唬人的很。
王桂花吓得一缩,见何元杰没了下文,更加肆无忌惮的说道,这一牛车的东西,你要拿走多少呀,你们家估计的大赚一笔了,说的极是难听。
“个娘们,不在家好好干活,跑到外面嚼舌根,你还有脸讲老三,玉真脑袋是不是你摔破的,我就没见过这么心思恶毒!老三夫妻肯定不会放过你了!晚上就站在你的床边!”
何玉真面不改色的把大大小小的包裹拿出来,都是些棉被衣物等等,自家的东西估计一大半都进了老二家,他们不夹着尾巴做人,现在还在挑拨,简直贱的可以。
王桂花就是个没脸没皮的妇人,她大字不识几个,长得也不算多好,胜在娘家还算富裕,又有好几个兄弟帮衬,在老四媳妇进门前,那都是非常嚣张的。
“你说什么!你再给老娘说一遍!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来管我们老何家的事,我看你就一肚子坏水,昨日你就让那些个老不死的过来分家,今天就来抬我三弟的东西,还说没得个心思!”
真是无理搅三分,何元杰自认光明磊落,向来不做阴私之事,但这女人出口就没个好言语。
只见得何元杰脸上阴沉沉的,手掌捏的紧紧的,似乎要上前打这长舌妇一巴掌,何玉真走过去,拉了拉何元杰的衣袖,示意别动手。
小女孩落落大方的走到二叔门前,声音轻轻柔柔,话里却没有一丝情面,“王桂花,你再喊大声点,不如把全村人都喊来,那真是如了我的意。”
“切,还敢喊老娘的姓名,胆子肥了是吧,看到有人给你撑腰了!”王桂花将手里的瓜子往地下一扔,上前就要薅何玉真的头发。
“我娘一对缠丝银手镯,我爹给玉方打的银宝锁,十天前,你找谁销赃的呢?银子呢,给大母了,还是给二叔了,王桂花,是你自己留了吧。”
两人凑得近,何玉真说的又快,王桂花脸色一变,这小孩怎么地都知道,当初料理老三家事的时候,老四一家也在,这小妮子怎么偏偏知道是她拿的。
卖镯子和宝锁的事,何玉真当然不知道,这都是原主一不小心看到村东老杨头的媳妇带着自个娘的物件,气急了去找王桂花理论,但是事还没说完,便被推到在地摔破脑袋,现代的何玉真才能借尸还魂而来。
王桂花嘴巴张了张,想要辩解,终究还是闭上了狗嘴,她倒不是怕婆婆和丈夫知道此事,老三家就是个漏风的窟窿,谁都能来占便宜。
何玉真怎么讲的那么清楚,一字一句都对的上,若是她那么刻薄的婆婆知道了,肯定得把这些银子给抢走,她倒是一点好处都落不到了。
“要不,滚回家去,要不,我就让全村人来评评理,嫂子偷了死去小叔子家的东西,是不是你,自见分晓。”
何玉真一双杏眼瞧着娇美憨厚,此时却一点光亮都没有,黑黑的瞳仁好像两个大口子,能一口把自己吞了。
王桂花慌忙忙回屋,把木门关的震天响。
这还是个奇事,玉真竟然还能吓退这个小泼妇,何元杰站在风向下面,没听清她们两个说什么,只是谨慎的瞧着,别让王桂花打了玉真。
“元杰叔,咱们走吧。”
牛车慢悠悠的往村外走,其实那茅草屋也不算远,就在个小山包的上面建着,不远处的山脚处就是闻彦的房子。
温雪珍听了丈夫的话,“小真,如何唬住那个泼妇的?”
“这有何难,我不过是诈一诈,我那二伯母最是贪钱,爹娘的后事都是她一手操持,娘亲更是她亲自打理的,哪有不贪走些东西的,我仔细留意,就知道家里少了那些东西。”
何玉真提起此事,脸上还保持着淡然的模样,“这事别的不说,我二伯母得的银钱必定要被大母拿走,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得了恶名嘛。”
“小真是长大了,你家这么个情况,真的,真的是德清他们走的太早,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受欺负。”
何玉真上前拿帕子擦了擦婶娘眼角的泪水,见闻彦拎着斧子进来了,赶紧招呼他坐下。
闻彦一整天都帮忙翻修屋子,婶娘则收拾屋子,一直到何玉真他们过来,才稍稍休息了一会儿。
“真的是多谢婶娘和元杰叔了,还有闻彦,多谢你出手相救。”
何玉真躬身道谢,她行事说话再不是以前那个内向腼腆的农家女,何元杰夫妻俩只当年少失去父母,豁然成长了。
闻彦只是沉默的坐在桌旁,这屋里的桌椅都是何元杰夫妻带来的,都是新作没多久的,何玉真可以用上好久呢。
他来青龙村不过三年的时光,与这里的人天然就有种不合群的意味,好在他身体强健,又勤劳肯做,村里人虽然不大与他说话,还也不回刻意刁难。
元杰夫妻不久便相携离去,劳累了一天,他们也不在何玉真这边吃饭,让她好好休息下。
闻彦把门外的竹篱又检查加固了一遍,好在他们两个现在还有个名义上的婚约,外人见了也不会多说。
“闻彦。”何玉真抿了抿嘴,又没了下言。
闻彦于小道上转身,天已经有些昏暗了,他的面容也瞧的不大清楚,他目光澄澈的望了一眼何玉真。
“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不要在意婚约。”他低沉的声音在竹林里轻轻游荡。
何玉真倚在门前望着他回到不远的茅草屋里,转身回屋去。
茅草其实十分简陋了,正房和堂屋连在一起,也才四十多平米的面积,旁边还有个十几平米的小屋子似乎是杂物房,一个简陋的炕,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这就是全部的家具。
虽然已经稍微修缮了一下,但好几年没住人,房子没有全部倒塌就算是很好了。不过现在七八月份还算暖和,到了秋冬大风一刮,大雪一下就很难熬了。
把爹娘的排位恭恭敬敬的放在桌上,点上香烛,放好贡品,何玉真虔诚的拜拜,虽然你们没有养育我一日,但我至少占了你们女儿的身体,放心吧,一定保住你们最后的血脉。
何玉真倒在被褥上,幽暗的烛火照亮这一方的天地,但这真真切切就是自己的家了,远离那些吸血的亲戚,自己和弟弟的屋子。
那就由这个做起点,纵然没有什么震天撼地的视野,至少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受别人的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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