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收拾妥当,就往何元杰家去,此时鸡犬相闻,青龙村里真是热闹的时候,许多正是早饭时间。
何元杰跟何玉真打了个照面。愣了愣,半晌才说道;“玉真来了,你婶子刚刚做了吃食,你赶紧来吃。”
那方温雪珍做好饭菜,玉方乖乖的坐在桌子旁边,正在帮忙摆碗筷,见着姐姐来了,跟个小炮仗一样冲了过来。
“姐姐,姐姐,你怎么才来,玉方想死你了。”这小孩说着说着,还流起眼泪了,自己也不好意思,还把小脑袋埋进何玉真的肚子上。
温雪珍笑了笑,“晚上还偷偷埋在枕头里哭咧,我问他是不是想姐姐了,他还不承认,只说眼睛不舒服了。”
何玉真摸了摸弟弟的小脑瓜,双亲刚刚去世,亲祖母并那些亲戚也都没有一个好心的,这婶娘在好,终究还是在别人家,哪里来的亲姐姐亲近。
“小傻瓜,姐姐走之前不是说了吗?是在打扫新家了,一弄好了就把你接回来,还偷偷的掉眼泪,小哭包一个。”
何玉方听了这话并不惧怕,反倒是喜笑颜开,毕竟姐姐的话成真,自己也并没有被抛弃,这比一切都重要。
“玉真来做,婶娘做的热腾腾的面饼子,这还有酱菜,锅里还有粥,不过得闷一会儿才能吃。”
何元杰夫妻也是一子一女,不过大儿子何玉平在县城里读书,不是休沐节日不会在家,一女岁数跟何玉真差不多,这些时日隔壁村温家外婆家玩耍,也不在家,此时饭桌上只有四人。
何家家况甚是不错,早饭桌上的酱菜是拿肉末、酱料、雪菜炒的,酱菜油光发亮,肉量十足,桌上还几个清爽的凉拌小菜,算起来已经是很好的一顿了。
何玉真也并不客气,其实家里的确没啥东西可吃了,她既是来接弟弟,还有点蹭饭的意思。
温雪珍张罗着饭菜,眼睛还笑眯眯的道;“小真的模样越来越好了,瞧这出落的水灵的,十里八村都没有一个。”
“是的勒,我两天没瞧见玉真,今天一见也是吓了一跳,还有点认不出了。”何元杰也是说道。
温雪珍撇下嘴,“还不是那个老婆子克扣的,原先德清他们在的时候,玉真和玉方不知道长得多好,就是这一走了,这姐弟俩被磋磨的。”
何元杰不耐的皱着眉,“你少说点,玉真玉方听着呢,光说那些伤心事。”
“不说别的,离了那个地方,虽然累些苦些,但是心里舒坦,以后带着弟弟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何玉真反倒劝慰起何家夫妻俩。
“谁说不是呢,有你元杰叔和婶娘我在,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温雪珍将一大碗杂粮粥递给何玉真。
何元杰咬着大饼,呼啦呼啦的喝了口热粥,“小真,明日把背筐带好,要买什么记好了,我们去镇上赶集人多手杂的,钱袋也得看紧了。”
“叔,闻彦说他明日跟我们一道去,好像也要买东西。”
何家夫妻一听这话,倒也没放在心上,村子没得什么买卖的,什么油盐酱醋,衣料药材都得上镇上买,一个村子里不是家家有牛车,大多是邻里打个招呼搭个顺风车。
吃完饭了,温雪珍还给何玉方清理了两大袋的东西,什么衣裤、玩具都有。
“这都是你哥哥原先用过的,虽然旧了些,但是东西还是好的,我都洗过晒过了,你拿回去就能用,不值得什么钱。”
何玉真了解这对夫妻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姐弟好,便也不再三推脱,收下便拿走了。
有个小孩在家就格外热闹些,这一走,温雪珍倒是开始想念起来,在家里念叨这个小玉方玩过,那些酱菜应该叫玉真带走些。
何元杰头都给她念大了,不耐烦的道;“玉真是个有心气的,况且我看她为人处世格外有条理,你就别担心了,没事多过去看看。”
“谁说不是呢,我可就是心疼。”
“你别说,我早上去田里,你猜我听到啥了,何家老二说何老太病歪歪了,何家没个人去照顾。”
温雪珍闻言先是一喜,然后不屑,“这还不是报应,教她这个老太婆折磨德清的子女,何家祖先地下有灵也不能放过她,反正没人照顾就没人呗,总叫不到玉真头上吧。”
这话是在理,何元杰却是放不下心来,就他这么些年来看,何家的这些人总是就没干出个面子光堂的事,这次别说,还腆着脸找何玉真要药费。
“今日我一时给忘了,明日去赶集,可得找小真说道说道,要是何家不找她万事大吉,若是找上门来,心里也好有个底,莫一下被那起子糟心亲戚给骗了。”
温雪珍闻言连连点头,谁家没得个小摩擦,总不会那么和和美美,但是她活了这么几十年,就没见过何老太这么一家没脸没皮的人。
何玉方来到茅草屋可算是撒了欢,一会儿在院子里跑前跑后的,一会儿逗弄那两只小奶狗,那小狗也是很有灵气的,知道小男孩是家里的一员,见了也不叫,尾巴都要摇掉了,争着抢着要让何玉方抱。
“姐,这小狗可真好玩,这下我也狗狗了,”何玉方无不自豪的说道,“狗蛋家的那只大黄狗可凶了,狗蛋一抢不赢我们的东西,就说放狗咬我们!”
何玉真把包裹里的东西拿出来,果然有很多小孩子的衣物,有的上面打着补丁,有的还是半新,但是每一件都是洗的干干净净的。
“大黄狗那么大一只,咱们家还是两个小豆丁,只有被欺负的份。”
何玉方撑着下巴,蹲着对小狗说;“不急不急,我吃的少,把吃的分给它们,肯定没多久就长得高高大大的,肯定能打赢大黄狗。”
何玉真拿了几件衣物在弟弟身上比划比划,有几件现在就能穿,还有些大号的衣服收进箱子里,待何玉方大了再穿。
小孩子皮肤娇嫩,其实穿新衣服并不好,这种浆洗过的旧衣服,穿着舒服,何玉真自己现在还穷的啷当响呢,怎么会嫌弃这些衣服。
“玉方,喜欢这吗?”这当然比不上原来何家青砖小院好,何玉真是大人了,自己能忍受目前艰苦的环境。
何玉方甜甜的笑起来,何玉真才发现弟弟还有个小梨涡,原来在何家整日担惊受怕的,不是自己受伤,就是弟弟生病,搬家都是分别好久,都没有好好注意过弟弟。
“姐,我喜欢这,爹娘和姐在哪,我就喜欢哪,现在爹娘不在了,姐姐在哪,我就在哪。”
不知道是何玉方体弱多病,他自然多思多想,才四岁的年纪,在农家正是猫嫌狗厌的时候,弟弟却这样的懂事。
何玉真放下手下的衣物,招招手把弟弟抱在怀里,眼神越发的坚定,“玉方,姐姐和你是爹娘的宝贝,现在爹娘不在了,姐姐就代替爹娘,一定让你读书成人。”
姐弟正是手足情深,脱离何家那个压抑刻薄的家族,目前再苦又如何,这都是肉体上暂且能忍受,在这个破败的茅草屋,她们能够掌握自己以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