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带回去吃吗?”萧浮回头,两人头一次面对面靠这么近,少年看起来十七八,比萧浮高了一个头,这年头吃不饱,人瘦瘦的,身上的衣裳虽然洗的干净,但到处都是破口和毛边,好几处补丁都旧了,线头脱落,像是一只张大了嘴巴的小怪兽。
少年的五官很好看,称得上剑眉星目,只是如今年纪还小,身上没什么锐气,看起来倒有几分可爱。
唯一不好的就是他有点黑,露出来的和不露的皮肤根本就是两个颜色,手臂那一层薄薄的肌肉证明他干的活不少,好在脊背很直,没有被生活压弯,阳光从树叶缝隙里漏下来洒在他半边脸上,竟又几分蓬勃的朝气。
“这蛇可能有毒,最好不要吃。”陆沉摇头,“但是可以拿去药铺换钱。”
“行,你收拾吧。”萧浮丢了棍子,压下心里的不自在绕过花蛇。刚才那一下只是出于自保的本能,但心里到底有点怵,要她去收拾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死的也不行。问吃不吃也是问的陆沉,她自己是不吃的。
陆沉倒是没有想那么多,确认蛇死透后,捡起来丢进了背篓里,萧浮看见他的动作顿时大喊:“我的药草!”
“怎么了?”陆沉没明白萧浮为什么忽然炸毛,又黑又亮的眼睛眨了眨,一脸不解。
“你怎么能把蛇和我的药草放在一起?”
“那要放在哪里?”陆沉声音里有点低落,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萧浮无奈扶额:“也对。”他们只带了一个背篓。以后我自己上山来采药,那一把……不要了!
两人又在山里转了一会儿才下去,没有看见野鸡、野兔,甚至连鸟蛋都没有,陆沉倒是摘了不少野菜,又捡了点柴火,破背篓装地满满当当的,回到家,大姑陆红旗已经带着两个表哥在清理倒塌的房屋了。
陆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没看见妹妹,陆红旗见他的模样赶紧靠近小声说:“我让你嫂子帮忙带你妹,你媳妇刚嫁过来,先适应一下,过几天我给你送回来。”
陆红旗知道自己侄子是什么情况,如今房子又塌了,家里又没有余粮,再让人家小姑娘看见个5岁半的娃娃,万一把人给吓跑了呢?侄子娶个媳妇不容易,她就算顶着婆婆的骂也得咬牙多养几天,好在孩子年纪小,自己嘴里省下来一点就够她吃的了。
陆沉点点头,倒不是怕把人给吓跑,结婚前他就告诉萧浮要养妹妹,萧浮没有意见,她只想离开奶奶的掌控。但他和萧浮还不熟,妹妹还是暂时待在大姑身边方便些。他背篓里的野果拿给大姑,又说今天抓了条花蛇,过两天拿去药铺看收不收。
陆红旗高兴之余又叮嘱他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万一被咬了呢?
陆沉默然地点头,潜意识里觉得这是萧浮的秘密,便没有解释蛇是谁杀的。下午他们就把房子收拾出来,除了陆红旗特意给侄子找的旧床,这个房子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下午把剩下的红薯混着野菜煮了,趁着天还没黑,两个表哥说要给他们两口子搭个窝棚,厨房实在是太小太乱了,床放进去就没了落脚的地方。
只是计划还未成行,买他们家房子的刘彩霞家人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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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说好的,我们家今天就能搬过来,家里都收拾好了这房子又塌了,你们总得给个说法吧?”胡老三是刘彩霞的三儿子,今天听了老娘的话觉得这事儿不能这么干,太亏了。
陆红旗好声好气地说:“不是说了过几天还钱吗?”
“过几天是几天?就陆小二这情况,一毛钱都拿不出,我还能指望过几天拿到7块钱?”
陆红旗一噎,胡老三说的没错,陆沉手里是一分钱都没有,为了给他娶媳妇,陆红旗也把自己和丈夫的小金库给掏空了,她就算是想也拿不出钱。
“那你说怎么办?”陆沉问。
胡老三嫌弃地看了陆沉一眼:“听说你很能干活?我们家也不占你便宜,去年十公分能换8分钱,你欠我们家7块钱,就是875个公分,你一天能挣10个公分,也得3个月才还得清,这还是本金,没算利息。你要是3个月内给我们家挣一千个公分,这笔账就算了。”
“一千个公分?你怎么不去抢!”陆红旗气急。
胡老三却环抱双臂冷笑:“不愿意?那就还钱啊!要不是我家的钱,那小子能娶着媳妇?我要的不多,他们两口子勤快些,一天少说能挣十四、五个工分!”
陆沉垂着眼,浓长的睫毛掩盖了他眸中的情绪,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眉头微微蹙起,片刻后,他看着胡老三说:“一个月,我还你八块钱,但是要去大队长那里立个条子,否则那堆茅草你拿走。”
胡老三犹豫了一下,工分在年底能分到更多的粮食,但钱却不一定能买到粮食,可多出来的那一块钱又让他格外心动。
“你疯了?你上哪儿去找八块钱?”陆红旗不高兴了,“房子既然卖给他们了,那就是他们的,哪里有退回来的道理?倒了重新修就是了,反正他们买的也是土坯,你和你表哥们一起不多久就修完了。”
陆沉却摇摇头:“大姑,这件事是我们不对,是应该给点补偿的。”
帮他们家挣工分不可能,且不说他能不能一天挣十几个工分,就大队这情况,也没有那么多工分给他挣。况且工分都给了别人,自己年底什么也分不到,还怎么养活媳妇和妹妹?
所以他还是更倾向于去山里碰碰运气,虽然今天没什么收获,但下一次再走深一些就是了。
胡老三脑子转了八百遍终于点了头,两人又一起去了大队长那儿立了条子,回来的时候又被陆红旗数落了一阵,两个表哥都不是多话的人,但这一次也责备了几句。
最后,陆沉拿着条子过来找萧浮:“这个你收着?”
萧浮正在翻找红薯,准备给自己弄一块烤红薯,煮的霉味太重,她实在是吃不下。外面的动静她也听到了,并且也想起来,在梦里的自己嫁给瘸子之前,似乎和什么人约定过搭伙过日子。
她帮那人照看妹妹,那人帮她摆脱老萧家,三五年后若是再遇良人,便各自嫁娶,互不干涉,若无良人……那就凑合着过一辈子算了。
她暂时可以确定那人是陆沉。
只是,梦中“萧兰花”的人生里为什么没有这个人呢?
陆沉见萧浮没接,她沉思的模样看起来有一点不高兴,陆沉心跳忽然快了几分,紧张地手都有点抖。他知道八块钱对普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么一大笔钱,自己都没和她商量就决定了,她不高兴也很正常。
“你别担心,我能赚到钱的!”少年声音清澈,郑重又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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