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盛开,山路十八弯。长长的队伍中,末尾坠着两个小尾巴。
“师姐,鸡汤好喝不?”
“嗯,好喝。”
“那下次我还给师姐炖汤?”
“呐,炖肉。”
“师姐,爹为什么把我们赶下山?”
“为了吃独食。”
“爹好坏,那师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嗯……”锦明裳停下脚步,望天,“大概也许找到那什么天命之人就能够回去交差了。”
瓜皮帽急了,“那要是找不到呢?”
“找不到就只好继续找喽!”
瓜皮帽撇嘴,“师姐,听说锦国来了好多凶残的修士?你怕不怕?”
锦明裳一乐,凤眼漂亮的不像话,“有你师姐我凶残吗?”
“唔……没。”
“——锦明裳,你到底还走不走了!”
为首的女子气急败坏的扭过头来,看着落在最末的两个人,指名道姓发作出来。
“呦,木紫笙,叫谁呢?”凤眼微抬,脚下生莲,漫不经心的迈了过去。
木紫笙被她问的哑口无言,涨红了脸。
“锦明裳是谁?谁又是锦明裳?下了山本派的规矩你就丢了?记住,以后有话说要叫大师姐。即便是下了山,刺锦山的礼数也不能丢。”
锦明裳说这句话的时候,眸眼认真以至于显得肃穆庄严难得的恪守知礼。
礼数?有谁不知道,刺锦山上最不讲礼数的就是眼前这位。
偏偏锦明裳负手而立,容颜淡漠,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话无端的让人感觉信服。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灵魂上的压制。
木紫笙下意识的惧怕,然而眨眼间就换了一副挑衅的面孔。
“大师姐?呵,锦明裳,你不过是师父从琅琊地捡回来的野种,凭什么就敢这样和我说话?”
瓜皮帽上前踏出,怒意峥嵘,“木紫笙!休得妄言!尊师重道乃刺锦山铁律,别仗着有木长老撑腰就容得你放肆,快和大师姐道歉!”
木紫笙昂首而立,面色红润一分,羞愤与激动就添上三分,“我说错了么!整座山的人都知道,锦明裳就是师父从外面捡回来的野种!她出身微寒,凭什么位居刺锦门徒之首?又凭什么要让我道歉?”
作为木长老的掌上明珠,八千弟子唯她一人敢在锦明裳面前叫嚣。
刺锦山这些年来发展的极好,锦掌门收徒严格,然木长老是个不挑食的,不论良莠统统把人招了进来归在门下。这些年来木峰做大,越发不将主峰的人放在眼里了。
瓜皮帽不安的望向那抹红衣,只敢以余光去打量那片衣角。
长久的沉默,木紫笙喉咙有些发干。
“我没说错,锦明裳,你生下来就是个没人要的弃婴!野种!”因为紧张,所以声音格外尖锐,像是有人惊慌失措下莽撞的将锦帛撕裂,突兀分明。
“啪!”
对待厌恶之人,刺锦山大师姐向来是雷打不动的一巴掌。红袖翻动,任谁也没想到,这一巴掌会来的这么快……准狠。
“你……你敢打我?锦明裳,你不想活了你敢打我!”
大师姐抚了抚娇嫩的手掌,目光灼灼胜似万花盛开,五指慢慢合拢张开,反复这般如同藏了时光里最无法去追寻的果决与霸道。垂怜的视线从指间移开,对上一双不甘愤懑的眼。
“目无尊长,打的就是你。”一贯的理直气壮,没有半点的窘然。
素锦藏云靴轻轻迈开,红袍动,身姿卓绝险些晃了人的眼。
“十年前,刺锦山面临大敌,是谁将尚在云游的师父唤了回来,解了山门危机?”
“八年前,继承师父衣钵,是谁十二道金针出手,天下再也不敢小瞧刺锦门人!”
“三年前,又是谁拼死踏上争仙台,终将代表修仙第一门派的大旗扛回?”
“凭什么?就凭我六岁的时候为刺锦山立下汗马功劳!凭什么?就凭我八岁时敢与天争命与修士斗狠!凭什么?凭我十三岁时敢将师门荣辱一肩挑!凭什么?你来问我凭什么,那我绝对要反问你一句,姑奶奶拼死累活做这些事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字字锋芒,刺在人心。
她以出身卑寒化作一把刀直直的朝人砍去,始料未及的是,被她以确凿层叠的功劳合成一道利刃生生的划出光明。
一进一退,待木紫笙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世道艰难,强者为尊。
锦明裳轻笑,转身,再也不愿看那人一眼。
当初也是她瞎了眼将这木紫笙当做姐妹,没想到会被此人陷害。为免师父为难她这才自请前往绝冰崖受罚,一呆就是三十三天。
三十三天,精金寒铁缚身,每一天都是刺骨凛然。
至于身世……
她锦明裳若是在意世人的目光,如何能够活的肆意?不能活的肆意,还不如下山买块豆腐早早撞死痛快!
事实证明,刺锦首徒一怒,给人脸上留下五指印子那还是轻的。
事实证明,刺锦收徒一怒,直接拿浩瀚功劳砸死你!
一巴掌将木紫笙抽的眼冒金星,这样的事儿,还真不是一般人做的出来的。
“大师姐,你刚才好威风哦!”瓜皮帽不放过任何讨好某人的机会,眼若星辰企图靠男色诱惑。软萌乖巧,与先前愤怒担忧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锦明裳温柔的拍了拍他的小帽子,“走吧。”
“等……等一等!”
锦明裳回眸,看着那张脸有些烦,“你又有何事?”
“想来,想来紫笙和大师姐走的路不同,我欲往南方行,不知小师弟……”
“我当然是要跟着大师姐了!”瓜皮帽此时见了来人也是没好气,在他看来,这厮刚被大师姐揍了一顿,为表悔过理应埋首静默三刻钟的,能这么快就反应过来的,脸皮忒厚。
木紫笙先前被人狠狠奚落一顿,再是怎么愤怒,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越雷池一步。“这些人……”
跟在木紫笙身后的人皆是木长老的亲信,锦明裳心下了然。“随你。”
言毕顾自走开,红袍绝色,风华天成。
瓜皮帽痴痴的望着那潇洒美好的身影,也不知怎的,突然感觉难过。
夜慢慢降临,晚风带了一丝丝凉意。女子身后跟着万年不变的瓜皮帽。亦步亦趋,紧紧相随。
“小师弟,你可闻到什么气味?”
锦寒霜皱眉,“好像是妖气?”
“不,是妖灵之气!”锦明裳面色微凛。妖灵之气可正可邪,乃天地精华汇聚而成。而妖灵诞生之地,必会对人神志造成影响。
“我们走!”
漫天遍野的小红花随风招摇,一轮明月照的周遭更加孤冷,阴风成阵枯木残枝,一脚踩下去如泣如诉。
“师姐,这是什么地方,你冷不冷?”
“师姐,不要闹,师弟我最怕痒了!”
锦明裳皱眉,“你在胡说什么,什么痒?”
瓜皮帽愣在原地,面色苍白,额头也是渗出一层薄汗,“师姐,师姐有虫子爬我,我最怕虫子了!”
金针自暗夜里破空而出,划起好看的弧度,恰是一针破万邪。
成群结队的离魂对着月光张牙舞爪,嘴里发着沉闷嘶吼,其中便有一个附在瓜皮帽背后用舌头不断舔舐。
瓜皮帽猛地跳了起来,扯开嗓子就开始嚎,“啊!鬼呀!”
“那不是鬼,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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