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内安静得令人发慌,玄衣男子稳健的步伐停在了距离床榻不足三米之处。
看着躺在地上秀眉紧皱的少女,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克服心中的不耐,上前将她抱起。
入怀的刹那,轻盈的身躯紧贴着自己,不属于自身的温度令他不自觉地想要将之扔下,可想到那种诡异的熟悉感,他还是忍着,将人儿放到了床榻上。
静静地看了眼她不安分的睡颜,男子转身进了侧间。
“嘎吱——”很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一个过于急躁的脚步声踏进了这座宫殿。
玄黄色衣袍穿着的男人快步走到床榻前,看着那娇媚的红颜,却面色难看,似乎在压抑着极大地愤怒。
“把人带进来!”
门外昏着的高挑宫女被人拖了进来,丝毫不顾及这是一个少女,举止粗鲁,硬生生将她痛醒。
高挑宫女闷哼一声,从昏迷中醒来,恰好看见那一缕玄黄,吓得立即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现在知道怕了!”太子冷哼一声,“在下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下场是什么?现在又有什么可怕的?”
“太子恕罪……”高挑宫女顾不得被拖拽进殿时拉伤的腿脚,只知道狠命磕头,企望太子能够饶她一命。
见此,早就已经被气得快要炸了的太子,哪还有耐心,“拉出去杖毙!”
“太子——”高挑宫女还想说什么,早就候在一旁的内侍极为自然地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塞进了她的嘴中。“你给我安静点吧。”
高挑宫女睁大双眼,呜呜地被拖了出去。
“太子,那黎七姑娘该如何是好?”一名侍卫长站在太子身侧,低眉顺眼地询问道,“方才有人将一双断手送至您的书房,现在黎七姑娘又在昏睡中。若是镇国公府知晓了此事,怕是对殿下有心结。”
“孤知晓!”太子何尝不知道,若是黎清漪在他府中出了事情,镇国公府从此以后定是不会投靠他,哪怕他是一国储君,也不会再与他交心。甚至,若是黎清漪出了事,他将是第一个直面镇国公府及云氏一族的人,到时候,场面如何,他着实不敢想象。
“查出来是谁将断手放在孤的书房?”
侍卫长鹰眼一眯,“是梁娘娘身边的内侍,可属下追查到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
“废物!”也不知骂的是侍卫长还是其他人。
“梁氏是怎么回事?”太子扯下床榻上的床帐,将那绝色容颜掩盖于轻薄的床幔中,眼不见心不烦。
侍卫长是太子心腹,自然将搜集到的信息一一道来。
“梁娘娘不知听谁说太子想要将黎七姑娘纳入府中,担忧自己的地位收到影响,便想要坏了黎姑娘的闺誉。故而派人引着黎七姑娘去了河边。”侍卫长偷虚了一眼太子的神情,接着说道,“至于那双断手的出处,属下只查到是太子府外院执掌车马房的太监小六子,至于为何会被人斩断双手,请恕属下尚未查明。”
“好……好……”侍卫长不知,可太子却知道。强压下怒火,太子眼色阴鹜。“查到是谁动手的吗?”
侍卫长握刀的手一颤。
“当时无人在场,故而无人知道是谁动的手,但梁娘娘身边的两个宫女是最早发现黎七姑娘落水的,还是她们的呼救声唤来了其他人。”而且,根据当时在场人的说法,还是这位落水的黎七姑娘自己从水中游出来的。
“不必查了。”太子深吸一口气,怒挥衣袖道,“此事到此为止!”
“至于梁氏,通知太子妃,寻个事由,让她自己去永巷。”他是喜好美色,但若是这美色阻碍了他,也不会有任何怜惜。毕竟,九五之尊才是他的目标。
“把这件事情给孤处理好,若是有任何闲言碎语传出去,你们也不用来见孤了!”
“诺。”
太子深呼一口气,看了眼床幔下的绝色美人,“走!”
一行人来去匆匆,对于昏睡中的黎清漪而言,没有任何影响,但对于太子府中的其他人而言,怕是要经历一番惊涛骇浪了。
等到宫殿再次安静下来,内室的人大步向前,站在床幔前,神色莫名。
他没想到太子竟然绕过了他的算计,直接不问缘由将自己最为宠爱的女人斩除。剑眉一挑,他嘴畔勾起一抹冷笑。看来时机未到,还需要等待。
“看来,我这招棋算是走岔了。”男子轻叹道,看着床幔中的少女,眼露趣味。或许,该使用这招棋了。
黎清漪仍旧在昏睡,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手中的棋子。可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多加在意,因为,不是每一枚棋子都要乖乖听话的。
她可不是善茬。
男子从袖袍中取出一个白玉瓶子,倒在了黎清漪的左手上,看着那乳白色的液体在她白嫩的手心中慢慢凝聚成一点,最后消散于无形,才收回瓶子,转身离去。
关上殿门的那一刹那,一阵微风吹起床幔,最后见到的便是一副美人春睡图。男子一震,低敛剑眉,似清风般散去。
黎清漪再次醒来,却是被她的贴身丫鬟银屏叫醒的。
她美眸轻眨,“银屏?何事?”
银屏大概十二三岁的年纪,笑起来时有两个甜甜的酒窝,但此刻她面带忧色地扶起黎清漪,皱眉道,“姑娘你突然落水真是吓死我了,好在娘娘特许我们先出宫,还让青竹姐姐送我们呢!”
看着自己不知何时上了床榻,黎清漪明眸低敛,“银屏,你是何时进来的?”
银屏不知姑娘为何如此问,便如实道来,“奴婢才刚到一会儿,还是太子妃娘娘身边的青竹姐姐来寻,才知晓姑娘落了水。”
“我落水之事,已经传遍了?”黎清漪微微皱眉。按照常理来说,在这节日里,她落了水也该瞒着才是,怎么……
“奴婢不知。”银屏低下头,有些难过道,“方才奴婢被梁娘娘身边的丫鬟伴着,一直未能寻着姑娘,还是青竹姐姐告知的。对于外面是怎么传的,奴婢还未清楚。”
黎清漪揉揉自己的额角,“为我梳妆吧。”
“诺。”银屏上前为自家姑娘上妆,看着铜镜中苍白着脸色的靓丽女子,不知道为什么,银屏感觉姑娘好像有些变了。
有太子妃身边的人在前面引路,黎清漪主仆二人自是畅通无阻地出了府门。
车夫将杌凳搬下,黎清漪踩上,刚掀开车帘,想到了什么又收回了手,扭头对站在一旁的青竹淡淡一笑,“臣女今日落水想必惊扰了娘娘,麻烦青竹姑娘代为转告,清漪改天再行谢罪。”
青竹浅笑点头。心下暗道,不过十四岁的姑娘,心思不差,配上如此靓丽的容颜,将来定有一番造化。此刻示好,于她有利。便道:“娘娘尚觉得对不住黎姑娘,若不是东宫奴仆照顾不周,亦不会让姑娘往这冰冷的湖水走一趟。”
“是臣女过错,与东宫宫人无关。”黎清漪浅笑道。
青竹向她行了一礼,“多谢姑娘。”
黎清漪不再看她,径自上了马车。等到帘子放下,才松懈下来。
银屏见自家姑娘不想说话,便也安静了下来。
黎清漪轻挑起马车车壁上的锦布,在一个隐蔽的角落观察着归途中的两侧街道。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屋宇鳞次栉比,人群熙攘,大小贩叫卖声不断,楼阁飞檐雕梁画栋,给眼前这一片繁盛帝都增添了几分香火气。
复又想到镇国公府,黎清漪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那个“家”,自己该怎么应对才好?他们会不会察觉到自己并不是真的七姑娘?
自己虽然可以完美饰演任何一个角色,但对于一个人的人生,即使拥有了她的全部记忆,也未必能够瞒得过她的生身父母。
“啊!”正思索间,耳侧一声惊呼,马车骤然间颠簸起伏,东摇西晃,便是官道上面带起的黄土也在车厢中弥漫,骏马嘶鸣声紧接而至。一切,都在顷刻间乱成一团。
银屏反应过来立刻抱住黎清漪,扬声喊道,“轻吟,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赶快问问车夫是怎么回事。”
闻言,一直跪坐在角落里的另一个丫鬟轻吟连忙掀开车帘,“老李头,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被称作老李头的车夫黝黑的脸显出惊慌的神色,吃力地拉着缰绳。“好好地,这几匹马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突然就受惊了,你们两个保护好姑娘!”
“嘶——”仿佛是在回应老李头的话,马儿疯狂地嘶鸣吼叫,一路狂奔乱撞。顿时整个大街乱成一团,尖叫声惊恐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老李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只会扬声大喊,“大家快闪开,闪开!”
马车左摇右晃,颠簸剧烈,银屏和轻吟紧紧护着黎清漪,随着马车的一个急转弯,三人全都偏向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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