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砰”的一声,黎清漪额头毫无预兆的撞到马车壁上,装着茶叶和茶壶的木柜子全都从上方坠落,噼里啪啦碎了满车。
温热的血从额头流下,黎清漪只觉胸中窒闷,双耳嗡鸣,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彻底失去了知觉,沉浸在一片黑暗当中。
“姑娘,姑娘!”银屏和轻吟面面相觑,焦急不已,姑娘受伤晕了过去,马儿却像疯了一样横冲直撞,她们能怎么办?
马车还在大街上乱撞,就在两个丫头以为这次死定了时,一道黑色身影仿若流光般凌空飞过,他单手横出,狠厉一掌散发着恐怖的气息,狠狠打在骏马的头顶。
“嘶——”
飓风撕裂,马儿惨叫声震天,摇摇欲坠,紧接着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断了气。三匹发狂的马,竟然在一瞬间,被这个男人一招全灭了。
马车虽因此翻倒在地,车内三人却是活了下来,可终究是娇生惯养,免不得有些伤痕。银屏和轻吟扶着黎清漪从侧翻的车厢中爬了出来。两人互视一眼,皆松了口气,看着鲜血染红娇颜的姑娘,又都提起了心。
今儿真是多灾多难!即使如此,亦不能坠了镇国公府的名声。何况,救命之恩,还得向搭救之人道谢。
银屏因抱着黎清漪,多有不便,便由轻吟出面道谢。
轻移曼步,轻吟跪在地上向那个不知名的男人磕头,“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
瞥了眼被撞得已经快要散架破碎的马车,男人缓缓将目光移到那躺在车厢边上,满头是血,脸色惨白无色的女子身上,寒眸晦涩不明,声音冷漠,“不必惊慌。”
顿了顿,他侧目吩咐身后侍卫,“清风,去准备一辆新马车,送姑娘回府。”
话落就翻身上马,深邃凛冽的寒眸若有似无地瞥了眼某一处,危险地眯了眯,这才驾马离开。
街道对面的茶楼顶层,一双阴沉的眸子注视着这一切,他紧紧攥着手里的茶杯,平日里一直维持着温文尔雅的面孔,此刻正一脸狠戾森冷,那双眼睛,淬了毒一般。
“殿下。”一名侍卫从外面进来,紧低着头,语气小心翼翼道,“殿下恕罪,是祈王突然出现,属下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
“本王养你们何用!”好好一出戏,全然便宜了老四!
“殿下恕罪!”侍卫立刻跪下来,挺直的脊梁与地面垂直,“属下办事不力,请太子恕罪。”
“恕罪恕罪,一天到晚就知道要我恕你们的罪,连一件小事也办不成!一群废物饭桶!”
太子满心愤怒,狠狠地将手里的茶杯砸在侍卫身上,滚烫的茶水混合着几片茶叶顺着侍卫脸颊流下,茶水顺着脖颈流在衣服里,烫得侍卫脸色大变,却强忍着痛苦不敢出声。
“滚!”
“是,殿下。”侍卫暗暗松了口气,小心的退了出去。
看着街上那个残破的马车,太子一张脸阴沉如滴墨,原本硬朗帅气的五官渐渐变得扭曲狰狞。
老四,孤就不信孤不如你!总有一天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哒哒哒……
街角悠悠掠过一辆雅致的马车残影,声音寂寥而单调的马蹄践踏声由远及近,最后稳稳地停在了镇国公府,喷出一口气,发出长长的嘶鸣声。
“银屏姐姐,夫人已经在府门前等着姑娘了!”轻吟本是二等丫鬟,难得被姑娘看中带去宫中,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本就担忧着,此刻见到平日里温和的夫人,也不免有些气虚。那双晶亮的大眼中已经开始积蓄泪珠,仿若随时可以掉下一般。
“莫哭。”银屏安抚道,“帮我扶好姑娘。”
轻吟听话上前,将软弱无骨的黎清漪抱在怀中。
银屏掀开车帘,眼眶红红,跳下马车便跪在云氏身侧,哽咽道:“夫人,姑娘她……她……”
早就得知黎清漪在宫里落水的云氏没想听什么,只是倔强地撑着,颤抖着的手掀开那薄薄的一层车帘,待看到被轻吟抱在怀中,脸色惨白、有出气没进气的女儿时,顿时眼前一黑,若不是身旁得力的刘妈妈眼疾手快扶住,怕是也要摔上一跤不可。
“快,快送清儿回房,请院里的张大夫过来……”
云氏的脸色,转眼就和重伤的黎清漪一样,惨白无光。送回的消息不是说,只是落水吗,怎么额角也摔破了呢?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云氏眼眶通红,闪烁着泪花的双眸中,满是担忧。她站在张大夫身边,手中的锦帕早就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可她的心思一直在自家女儿身上,哪还顾得上其他。
捋了捋银白的胡子,张大夫轻轻将手放在女子纤细的手腕上,隔着一方锦帕为其把脉。一张布满褶皱的老脸上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凝重起来。
好半响方才收回手,眉头紧皱,“夫人,黎七姑娘先是受惊吓过度,后又撞伤了额头,这才会一直昏迷不醒。待老夫为其开贴方子试试。”张大夫捋捋胡须,看着云氏欲言又止。
“张大夫有话直言便是。”云氏惨白着脸,强忍着泪水说道,“我女儿可是有什么不妥的?”
张大夫年过古稀,是看着云氏长大的,将她视若孙女一般,自然知晓黎七姑娘对于云氏的重要。才因此有些为难。不过见她眼眶中似落未落的泪珠儿,便也直言了。
“黎七姑娘先前落水,体内可能留下了寒疾,老夫开两味药方,慢慢调理一段时间再说。切记,以后尽量少碰触寒凉的东西,不然恐对子嗣有碍。”
“啊……”云氏听此,吓得帕子都掉了,但见张大夫神色并非无望,赶紧回道,“好……多谢大夫。”
“还请夫人多加注意。”张大夫吩咐完后,便随刘妈妈离去了。
云氏跌坐在绣床边沿,好半响才恢复过来。见银屏尚在,便吩咐道:“若有人要来看姑娘,你就说姑娘现在身子太弱,不宜见客。谁敢违抗,只管叫她来找我便是。”
似乎没有料到云氏突如其来的强硬,银屏诧异地点点头。见云氏挥挥手,示意她出去,自是领命放轻脚步离去。
整个屋子安静极了,云氏转身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痛得在泣血,眼泪也似风筝掉了线般,止也止不住,“清儿,你一定要醒过来,不然娘亲这辈子都不会安乐了。”
原本注重礼仪举止的贵妇人,此刻狼狈得好似乡野村妇一般,胡乱用手擦了擦两颊的泪水,云氏轻轻握住女儿的手,轻柔的声音仿佛夏天里的一缕凉风,萦绕在黎清漪耳畔,“女儿你不要害怕,娘亲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娘亲会和你说很多话,直到你醒过来……清漪,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那绵绵语声,仿佛从遥远的天际飘来,回旋婉转在耳畔,虚幻又空灵。却奇异地抚平了她心中的不安和恐惧。
黎清漪想睁开眼,可一双眼皮却犹如千斤重,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挣不开。
就在黎清漪恍恍惚惚、似醒非醒之间,一幕幕属于七姑娘的记忆犹如电影般,走马观灯地在她的脑海里播放,黎清漪震惊地站在一旁观看,比之前那一次更加清楚地感受到黎七姑娘的喜怒哀乐。
高兴,生气,愤怒,委屈,每一幕每一个片段,都在黎清漪脑海中播放,她没有选择的机会和拒绝的权利,只能被迫的接受这一切并不属于她的记忆……
淡淡的檀木香弥漫在空气中,镂空的雕花窗桕中映射着细碎的阳光,一切,都似乎岁月静好。
躺在床上的小人儿微微动了动手指,云氏看到,立刻惊喜起来,“银屏,你快看,清漪是不是要醒了?”
“姑娘要醒了么!”银屏高兴不已,但见床上的人又没有了动静,顿时皱起了眉头,“夫人……姑娘并没有醒啊!”
“这……”云氏脸上的笑容渐渐冷却,随即又趴在黎清漪低声哭了起来,消瘦的肩膀更是在轻颤,“女儿,你醒醒吧,娘亲真的不能失去你……娘亲求你了……”
三天来的等待已经让云氏的心接近崩溃,她太怕,怕自己的女儿会永远这样一睡不起。
滴嗒!
冰凉的泪水浸透薄薄的衣衫,落在黎清漪的皮肤上,让她有些昏睡的灵魂瞬间清醒,脑海中流转的记忆已经接近尾声,那一幕,正是七姑娘落水死亡的一幕。
那双手……黎清漪皱了皱秀眉,还是看不清……为什么?
深吸一口气,黎清漪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看着头顶随风轻摇的流苏,不适的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压着一个正在低声哭泣的女人。
是这个女人吗?是她在自己昏睡时一直在自己耳边絮叨吗?还有那个朦胧中听见的声音,又是谁的?为何如此熟悉,却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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