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妹妹，你怪我吧。二姐推你下水，我有心帮你，可却没法救你。”沈月灵幽幽叹了口气，泫然欲泣，“我没能劝住二姐，以至于让你受此病苦，我昨夜辗转反侧，还是觉得得来跟你赔罪。”
沈月灵的丫鬟也出声附和道：“五小姐，我们小姐因为没能护着你，自责不已。吃睡不香，今早都没用早饭就赶过来看您了。”
沈双玉咳了两声，抬眼看了那个丫鬟一眼，微微一笑，“我知道的，三姐其实不必自责，毕竟害我的，并非是你。”
“祖父和祖母还问起，你是不是失足落水的。可惜我人微言轻，都不敢说出来，也怕二姐生气，更不喜欢你。”沈月灵耷拉着脑袋，又拉起她的手，欢喜道：“你今日醒了，就能跟祖母说了，让祖母为你主持公道！”
她这么说，全然一副为对方着想的态度，反倒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沈双玉垂头，忧虑道：“我的话，怕是祖母不会信吧？”
沈月灵“哎哟”一声，嗔怪着说：“你这丫头，不是有我在吗？在祖母跟前，我会替你作证的！”
“可是……”沈双玉的手攥着身上的被褥，一脸难色。
沈月灵咂咂嘴，“你若是念在同为姐妹，想着息事宁人，那祖母问起了，你只说是你失足落水就是了。若不然，便说实话，我会替你作证。”
沈双玉看着她，听她说完才轻轻颔首，并不答话。
虽然沈双玉与往日都是一个怯懦模样，可是总觉得有些不同了。一时间也说不出哪里不同，沈月灵心生疑惑，奇怪地看了她几眼。
对方打量的目光毫不加掩饰，这令沈双玉隐有不悦，掩嘴咳了两声。
禄雪在旁边本就听得不舒服，见此便赶人了：“三小姐，我们姑娘刚醒，也说不了太久的话，还请您回吧。”
沈双玉往后一靠，僵硬的背脊陷入软枕，见她凤眼一闭，满脸疲倦。
赶人已经赶得这么明显了，沈月灵也不好再留，从床沿起来。往外走了两步，又止步了，回头补充道：“妹妹既然醒了，明日也该去给祖母请安了。妹妹放心，你若是想让祖母给你主持公道，姐姐必然会作证的。”
沈双玉闻言，心中冷笑，好一会才扭头看她，露出个怯怯的笑容，声音沙哑道：“那，就多谢三姐姐了。”
沈月灵松了口气，“自家姐妹，何必如此客气！”说罢，这才带着丫鬟走了。
沈双玉闭上眼睛。
自家姐妹！是啊，自家姐妹！可是一旦有利益冲突了，一旦获得的利益值得背叛了，你们会记得是自家姐妹吗？沈双玉眼里闪过厌恶，姐妹？她不需要了。
直到看不到人影了，禄雪才撒气般地无声咒骂了两句，回过头劝道：“小姐，三小姐惯会说场面话的，并非真心对小姐好。真有姐妹心、真顾着小姐的话，早一些叫婆子施救，小姐也不会至于险些丧命！”
沈双玉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禄雪身上。那目光轻飘飘的，可又仿佛有千斤重，压得禄雪越说越小声。
禄雪闭嘴了，委屈地耷拉着脑袋。她怎么忘了，小姐一向是看重姐妹的，就算自己受了委屈，也不愿记恨。
看着禄雪垂下头，沈双玉才移开目光，看着纸窗照进来的光亮，不甚在意地说道：“不该说的话就烂在肚子里，叫人听到你说的话，受苦的是你。”
禄雪诧异万分，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觉得奴婢说的没错吗？”
“错了吗？”沈双玉反问道。
禄雪惊喜若狂，猛地摇头，“奴婢觉得没错。”
沈双玉扯了扯唇角，似乎露出个笑容来，“过来扶我躺下，腰酸得很。”
禄雪听她说不舒服，顾不得欢喜，忙上来扶着。一想到沈双玉的身体状况，她又担心起来：“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求求大夫人，再请个大夫来？”
沈双玉困乏得很，她清楚这具身体得好好调理。但她又知道这个沈府的事情复杂，她一个丫鬟请大夫不是易事，就摇摇头，“去熬姜水就行了。”
禄雪想想，落水受寒的确需要暖身子，上个大夫留下的药还有，所以便应了下来，“那奴婢现在就去熬姜水，您歇一会。”
沈双玉合上眼，手在被褥下放在心口处，感受手下心脏的跳动。心脏的跳动和隐隐的疼痛令她心安，她才有活过来的真实感。
耳边禄雪的脚步远去，接着是关门声。沈双玉睫毛轻颤，睁开眼望着头顶的雕花，目光复杂，忽然心口一阵绞痛，可她却心安了，生生忍过了这阵疼痛，这是她活着的证明。
玉瑾院的吃食是需要自己去领的，但自从沈双玉醒来，玉瑾院的吃食只有白粥和一点小菜。
左右是沈双玉也得喝粥养着，就是吃的小菜太没有营养了，这让禄雪和喻如意见不断，可又没有办法。
沈双玉第二日没去请安。喝了汤药和姜汤后感觉好一些，五脏六腑依旧不舒服，还是得养着，急不得。
沈双玉没去请安，沈月灵等了个空，午后就巴巴地找上门来。
沈月灵跑来时，沈双玉正倚在床上看字。是沈双玉自己写过的字，字是楷体，一撇一捺都极其端正，就像是从刻板里拓出来的一样刻板。
“五妹妹，不是说好今日去给祖母请安吗？你怎么没去，实在叫我好等！”沈月灵还没进寝屋就看到沈双玉的身影，见她还有闲情逸致地看书，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看书呢！叫我白白等了一番，我的好意竟让你这样糟蹋！”
禄雪就坐在床上的踏木上，闻言起身，欠身行礼，“三小姐，我们小姐身子还未好全，如何能出去？万一吹了风可如何是好？”
沈月灵径直走进来，瞪了禄雪一眼，不愿跟她浪费口舌。
沈双玉手上拿着字帖倒扣下来，转头看过去，明知故问道：“我没去给祖母请安，三姐姐怎么这么大怒火？”
沈月灵一滞，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看着沈双玉俏脸的漠然，一瞬间感到自己的意图被扒出来平摊放在对方面前的无处可逃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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