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双玉看着桌上的食盒,以及食盒里没有动过的点心,有些好笑。这点心是程姨娘送来的,喻如当时跟只馋猫一样眼睛发光,居然一块也没吃。
除了点心,食盒里还备着一壶水。
喻如提着灯笼走在前边,而禄雪一手抱着被褥,一手提着食盒,跟在沈双玉身后。
祠堂在沈府府邸的最北处,从玉瑾院出发要绕不少路。
一盏灯笼的灯火并不亮,堪堪照清三人四周的路。越往北走越偏僻,光亮中,看到不知名的虫子在空中乱飞。
禄雪压低声音说:“祠堂平时都没人来的,阴冷得很。要是真没有被褥,三小姐怕一夜就得病了。”
喻如提着灯笼,闻言反驳道:“病了就病了,她推小姐下水,小姐到现如今还没好呢!她要病了,才解气呢。”
喻如心思浅,这会真的以为推自己入水的罪人就是沈月灵呢。
沈双玉看着喻如,四周太静谧,让人不由得放低声音:“莫要口无遮拦。”
喻如吐了吐舌头,扁嘴不语了。
禄雪提着东西走在后头,又道:“小姐,您身子还没好全,待会进去祠堂,快点把东西给三小姐,我们就回去吧,别待太久了。”
沈双玉应了声,双手往披风里缩了缩。
三月的夜里凉如水,这个地方又少有人气,左右树木有遮天蔽日之势,更添阴冷。
这边的院子少,很快出现的一座独立的院子,古朴的素匾上“沈氏祠堂”四字有些褪色,檐下挂着两个灯笼。
祠堂外守着两个婆子,两人缩在被褥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正说着话。瞧见由远及近的光亮,两人就往这边看过来了。
一个婆子扬声问道:“谁啊?”
喻如将灯笼往上提了提,“这是我们五小姐。”
那婆子就从被褥中起来了,虚虚屈膝行礼,扬声问道:“更深露重的,五小姐到祠堂来做什么?”
听婆子说话间,沈双玉已经走到祠堂的台阶下了,抬头看着素匾,然后才看向迎下来的婆子,道:“我来给三姐送点东西。”
婆子哎哟一声,“五小姐不知道吗?老太爷不准谁人送东西来,老奴奉主子的吩咐守在这,就不能让你进去。五小姐还是请回吧。”
另一个婆子也已经爬起来了,立在后头,附和地点头。
祠堂的大门紧闭,隐约看得到里头的光亮。
沈双玉看到里头的一点亮光,她轻叹了口气,说道:“祖父这么惩罚,为的就是三姐能意识到姐妹手足的重要。此事算是因我而起,祖父不让人送东西,就是为了让我送。”
婆子有些犹豫,干巴巴地说道:“怎么可能呢!老太爷这是下了命令的,可没有说例外。五小姐可别唬老奴了,请回吧。”
“唬你们有何用?三姐怎么说都是沈府的主子,你们都知道拿被褥御寒,三姐真受寒病了,你们能担这个责任吗?”沈双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轻笑道:“夜深人静的,我又何必没事找事做?”
“这……”婆子真真是犹豫起来了。
今夜是真的凉,伴着夜风,没有足够的衣物御寒,着凉是轻易的事。三小姐要是病了,这是就可大可小了,真要有人追究,她们两个定讨不到好。
而且……听说五小姐这次落水险些丧命,若不是老太爷的意思,她怎么可能给害自己的人送东西。难不成,真是老太爷的意思?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
沈双玉看着她们的模样,又添道:“行了,左右是明日你们就能去禀话祖父,若是祖父有责怪,就说是我硬要进去的吧。”
听到沈双玉愿意承担责任,两个婆子一下子就没了顾虑。
“那,五小姐,你随意吧。”两个婆子互相推搡着,很快退到一边,让出一条路。
祠堂的门没关,轻易一推就开了。
祠堂里头只有供桌上点着两盏红烛和悬挂在檐下的两盏灯笼,在宽阔的祠堂中,灯光昏暗,更显几分阴冷。
沈月灵跪了几个时辰,终于在夜幕降临后发觉没有人会跑进来监督,就没再跪着了。
只见沈月灵缩在最里边的角落里,双手抱着双膝,脑袋缩在膝间。或许是害怕阴森的祠堂,她昏昏欲睡间,整个人微微颤抖着。
听到祠堂年久的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她登时抬起头来,朝着大门看去。她瑟瑟发抖,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动物。
因为背着光,沈月灵一时没分辨出来的是谁,但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往外挪了。
祠堂太阴冷了,她害怕处在阴暗中。加上已经饿了一天了,当真是饥寒交迫。
等看到来的人是沈双玉时,沈月灵顿时愣住了,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沈双玉轻扬下巴,示意禄雪将东西送上前去,声音几乎没有起伏,“祠堂阴冷,又没水没粮。三姐毕竟并非罪魁祸首,我于心不忍。”
“你有这么好心?”沈月灵眉头一皱,却是心口不一,眼馋地盯着禄雪手里的东西。
沈双玉微微一笑,默不作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禄雪手脚麻利地将被褥摊开,放在干净的一小块薄被上,又把食盒打开,取出糕点和水。
祠堂实在是太冷了,日落西山后温度越来越低。沈月灵看着被褥,在打了个寒颤之后,忍不住挪过去,将被褥披在身上。
“我被罚跪祠堂都是你害的。五妹妹,我没有想到,真心想帮你作证,我为了你不惜得罪二姐。而我求你帮我的时候,你却连说句真话、帮我作证都不肯。”沈月灵缩在被褥中,苍白的面容显出浓浓的失望。
她如今可后悔,后悔不该去探望沈双玉,怂恿她求公道的。原来只是想看沈双玉半死不活的还被责骂,莫名其妙的,自己反而被当成害人者,罚跪祠堂。
沈双玉挥挥手,两个丫鬟就退开了些。
她慢慢蹲下身子,与沈月灵平视着,轻声道:“三姐知不知道,这次落水我真真是到了鬼门关。我不能白白遭罪,不愿白受这番苦。只是我没有想到,祖母跟二姐居然会想也不想地,让你来顶这个罪。”
沈月灵为此也是恼恨,稍一回忆就恼得咬牙。
“三姐会不会为我作证,我心里清楚。”沈双玉轻叹一声,“不过,这下,也已经不是三姐愿不愿意替我作证的问题了。”
沈月灵没有辩驳。
罪名已经定下了,如今府里的奴才大概已经知道她恶毒了。她闭上眼睛,双手握成拳。
“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如果三姐愿意的话,倒是可以证你清白。”沈双玉压低声音说。
沈月灵眯起眼睛,怀疑地扁嘴:“你能有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