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姜海娜道别,隗安宁朝家的方向走去。
烠跟在她身后。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夕阳下的少年:“今天不用继续追查下去吗?晚上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确定梦兽在此,之后再来也可。”
“梦兽不会逃跑?”
烠弯起的眼睛带着豁达。
“那位蛇之眷属没有离开打算,即便几天后前去,也不会让它逃走。”
“这样的吗。”
“嗯,它似乎很喜欢医院。”
烠用一种将梦兽摆在同等地位的口吻说着这番话,旁人听来总归有些怪异,就像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养宠物的人会把自家小动物当做亲人看待那般。
不过,负责抓梦兽的本尊都不急,隗安宁没道理继续坚持,而且有一点他是对的,她不能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抓小怪兽上,还得准备期末课题。
“说起来,课题如何打算?”
隗安宁回头看向微笑的烠,她一想什么烠立刻就会察觉。
“你怎么知道我有课题?”
“汝先前曾提起。”
“这样啊。”她倒是不记得了,“你之前不是提过古姓氏吗?”
少年表情微微收敛,脚步停顿片刻,隗安宁没有在意继续往前走。
“是。”
“我觉得那个挺有意思,上次拿来做大作业,这次当考试主题好了,应该会很有意思。”
烠跟上她的脚步与她并肩。
“为何会想到这?”
“唔——大概因为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吧。”
隗安宁看上去是普通的大学生,但在旁人眼里她又不那么普通,原因很有意思,因为她没有同居人。
不是她不想找,而是他们家有这样的家训,离开家人外出长期居住,必须独居。离家前叔叔婶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不要与人共住一室,不立下保证就不让她离开家门,她是在哭笑不得中许下承诺的。
搞得神神秘秘。
如果朋友来玩,高兴起来喝点啤酒,顺势住下的情况也是常有的,连这种情况都要极力避免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而且时至今日,有多少人家里还刻板地保留着家训这种刻板玩意儿。
和人的交集多了总是容易有进一步发展,一次两次推脱还说得过去,三番五次拒绝双方面子都很难看。隗安宁找的推脱借口越来越荒谬,久而久之没什么人愿意来她家玩,相反,对她的情况倒是有很多无端揣测——
比如邪教组织根据地,亦或者干些什么见不得光的打工什么的。
隗安宁通常耸耸肩就当没听见。
不是说非要遵守,有时她还是会让姜海娜住到她家,一样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说到底是家里人太大惊小怪。
不过,姑且有个难以启齿的理由。
在她还小的时候,只要在夜深人静时起床,就能见到空气中漂浮着白色发光的奇怪物体,它们形态各异,还能用手触碰。
软软的,像会扭动的肥皂泡。
她每晚醒来都在房间里和这些小东西玩,不知何时起,游玩的场所蔓延到了家门外。
起初她以为家里人会阻止外出,然而无论进入哪个房间,都是一片寂静。
他们裹在被子里熟睡,从不会醒来。
指尖轻轻一碰,门就会打开。
马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却有各式各样的半透明生物走动,有扶着树干吐出无色液体的,也有细细长长的几根站在蘑菇伞下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虚无的空气成了如同海洋般的温床,白色异物如同水母,流淌在看不见的洪流中。
夜晚是与众不同的。
楼房会带上白日所没有的浓厚色彩。
墙缝浮现细碎的光亮。
地面的斑马线曲曲折折。
路灯长满轻盈的绒毛。
墙壁忽高忽低。
树木扭曲着相互摩擦。
每一处都宛若浑然天成的儿童画。
小小的她曾经与那些半透明像果冻一样的家伙攀谈,她雀跃地认为对方在回应着自己,为此能高兴好几天。
因为几乎不会有人相信她的无稽之谈,都说那是她做的梦。
梦。
真实到可以触摸的梦。
随着年龄增长,那些如梦似幻的场景在她心中的好印象逐渐暗淡,她几乎快忘记了包围在炫彩之下的喜悦。
于是她见到的事物也发生了变化。
那些白色物体——
它们从夜晚徘徊蔓延到了青天白日,有的会跟着路人转悠,有的甚至会发出细小的叫声。
隗安宁安偶尔忍不住看那些形态各异的东西。
那些不是只存在于她梦境中的东西吗,为什么会出现在青天白日。
当一个人的目光停留在空白处的时间增多,周围人旁观的眼神也会随着时间的增长变得怪异起来,关于她是个怪胎的传闻越传越远。
就算上了大学,这种戴着有色眼镜的人也不见得减去多少。
解释起来太麻烦。
懒得理。
总不能随身携带身体检查证明,逢人就展示一遍,强调自己是身心健康的普通人吧。
不,那样反而会被当做病的不轻。
习惯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是自己看到的世界和别人略显不同,说到底这种玩意儿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不去注意的话也就那么回事儿。
以上隗安宁头十八年的处事标准,遗憾的是在遇到烠之后都用不上了。
那一天和平日没什么不同,隗安宁边整理东西边和姜海娜打电话,好不容易收拾好出门准备赶公车。
站在走廊上,钥匙脱离锁孔的那一刻,她的手一顿,疑惑地看向隔壁。
隔壁的房门变成了显眼的深红色。
隗安宁好奇地走到门边打量,那扇门和这里铅灰色的调调极为不搭,妖艳得很,让人无法忽视。
【怎么啦安宁?】
刚刚热烈的话题聊到一半,就这么卡壳。
“隔壁什么时候换门了?”
每天进出,视野中都没有这么强烈的印象。
【隔壁换门?】
“是啊,深红色的大门。”
手机里挚友的声音出现短暂的断片,很快她说:【你看错了吧?我前天才刚去你家,隔壁还是老样子。】
“是嘛。”隗安宁随口接话,“我发现,你现在没事就喜欢损我两句。”
【那是,你这个人呀对周遭漠不关心,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好吧好吧,说不过你。”
朋友的攀谈成功把话语权抢走,隗安宁时不时回头看,直到来到转角,视野中的红窄得近乎未一条线,终于和墙壁重叠,什么都看不见了。
住了这么久,对其他人家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隗安宁转念一想那是别人家的事,耸耸肩。
不用在意。
不用在意。
心里这样想着,思绪却不受控制地被牵走,那抹红如此轻易地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而后的每一天,她都极为关注那扇门,仿佛确认那扇门的存在成了她的每日必修课。
她头一次对住在隔壁的陌生人产生兴趣。
随处可见的木纹被刷上深红色的漆,银色的锁孔上镶嵌一个古老的动物浮雕。
怪异。
跟周围相比,彻头彻尾的格格不入。
那跃动的红显得那么不安分。
于是她进出开始留意起邻居们的闲谈,从来没有听到任何人提起过那扇门。
隗安宁平时和邻居不打交道,记不住附近住民的脸,加上这里的每户门外是没有门牌号的,快递就算上来也只得一家家数着过去,容易把东西搞混。
不过这么显眼的大面积色彩应该有人会注意到。
单说这扇门本身,最自圆其说的解释是这是房主的个人兴趣,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言论所埋没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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