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个,老王神色一动,但语气仍颇为感慨:“以前老王爷王妃在的时候,一高兴会随手赏点东西。她们小姐妹也爱打扮,不过如今她那些首饰也都当了……”
一句话刺的李宽老脸一红,咳嗽一声:“给她买支簪子如何?我看她戴的那支,像个柴棍。”
“禀小王爷,不是像,她那支就是柴棍。上次你说身上没钱了,她把最后一支银簪子也贱卖了……”
片刻后,李宽和老王站在了一家巷口幽深,略显偏僻的胭脂水粉店前,据老王说这地方虽然偏僻,但是前朝就有的百年老店,外地也有不少客人慕名而。
掌柜的小心翼翼招呼主仆二人进店,深思熟虑:这店里来的女客多,不敢叫楚王爷瞎逛,直接请上二楼“翠鸣雅间”,吩咐一众伙计尽全力招待,想着赶快把这个瘟神送走了事。
伙计们捧着精致木匣,一一将匣子里的首饰捧到李宽面。李宽对首饰一窍不通,凭感觉抓起一只银色的蝴蝶步摇,活灵活现,尾巴上还有一串鸟羽,似乎是传说中的“点翠”手艺,心中琢磨虽然不是金的,材质是银的,但和晴雯儿的气质很相符,原先晴雯儿贱卖的那个也是银的吧?这个颇为合适。
不等他开口问价,楼下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只听一名少女喊道:“店家呢?都死哪去了?”
说话间,这少女带着一个同伴,便走上二楼来。正巧看见翠鸣间,跟李宽来了个大眼瞪小眼,两人异口同声,惊讶道:“是你?”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堵着楚王府骂了李宽一个时辰,最后更给李宽递上休书的小姑娘,卢家小姐的贴身丫鬟。李宽一见她就脑门疼,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小丫鬟眼尖,一把拉住他,叫嚷开:“原来是你这个缩头乌龟,今天逮住了你,绝不叫你跑了。还钱,八万贯!”
这小丫鬟牙尖嘴利,又是自己最大债主家的……刚才还和松赞干布对诗,差点对的松赞干布呕出二两血的李宽,怕她叫起来惹麻烦,连忙举起手中的步摇:“我来买东西的,不知姑娘贵姓,咱们还真是,那个有缘哈?……”
小丫鬟啐了一口,不依不饶:“谁跟你有缘!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姑奶奶叫春棠,我告诉你,今天要不还钱,你休想走!这是什么?”
李宽只觉得手里一轻,步摇就被春棠夺走,连忙开口:“那是我买来送人赔礼的,不要弄坏了。”
春棠小嘴咄咄逼人:“没钱还债,还买首饰送人?送谁的?”
见他一脸窘迫,说话又底气不足,好像真是赔礼道歉用的。
春棠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流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俏脸微红啐了一口:“我呸,合散文书都给你了,你还想纠缠不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配得上我家小姐吗?秋菊,咱们走!”
李宽、老王和一众伙计看着春棠两个丫鬟离开,面面相觑。好半响,李宽才抠了抠脸颊,纳闷道:“她是不是误会了?那步摇不是给她的啊……掌柜的,还有这样的不?多少钱一支?方才那支我也一并赔给你吧。”
“一支一千二百文……”旁边引路的小厮刚张口,掌柜打了一激灵,一巴掌拍在小厮后脑勺上,连红木盒子塞进李宽怀里,连声推笑道:“跟王爷要什么钱!小店免费送,多谢殿下惠顾,殿下走好!走好!”
李宽从嫣红阁里出来的时候,还仰天长叹,心说这云里雾里,怎么一分钱没花,平白得了两只簪子?想做个买东西给钱的好人,就这么难?
不过想想今日还真是收获颇丰,先是哄了李泰一百贯,然后万民宴上又得了一万钱的赏赐,也就是十贯钱,本来想花点,这有平白无故得了支一千多文的簪子……
运气似乎好的有点过分?
春棠气呼呼的走远了,她旁边跟着个小丫鬟秋菊,羡慕的看着春棠抢来的簪子,笑道:“他就是楚王殿下呀?长的倒是挺俊的……”
“绣花枕头,草包一个!喝点水吧,我都走乏了。”春棠兴许是方才骂累了,气呼呼的在旁边茶铺大刀扩马坐下喝茶,就听旁边有人唾沫横飞正在说早上万民宴发生的事,没想到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
春棠两个丫鬟都是年轻人,又好听新鲜事,见是此等大事。竖起耳朵听了一阵。秋菊小声好奇道:“这楚王姑爷……不是,这李宽似乎也没有春棠姐你说的那般不堪。”
“别嚼碎嘴了,走,咱们先回去。”春棠转了转眼珠,着急把新鲜见闻告诉自家小姐,一路上踩着急切的小碎步,径进内宅见了卢家小姐,报怨道:“小姐,今日是不是没看黄历啊,我出门又碰见那个讨厌鬼了。”
长安一处宅院内室静处,卢家小姐卢时月微皱着眉放下手中诗书,轻声道:“哪个讨厌鬼?你在长安有相熟的人吗?”
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春棠叽叽喳喳继续说:“还能有谁,那个缩头乌龟楚王李宽呗!听说他今天在万民宴上露了脸,得了陛下的赏赐,我就在嫣红阁遇见他买了这支步摇,要来讨小姐的欢心呢!”
“胡说,李宽能在陛下面前获赏?这步摇不该要他的,快还他去。”
见小姐不信,春棠便不服:“满大街人都在说他呢。说是李宽跟吐蕃人对诗,赢了人家……什么九天阊阖开宫殿,他对万国衣冠拜冕旒;什么海日生残月,他对春风入旧年,陛下一高兴,赏了他。他能有什么本事,怕是串通了人作弊,骗陛下的赏钱去败家吧。”
卢时月一听,美目一亮,心中暗道一句好诗好句,意境悠远,字字珠玑,大师之风,上乘之作!
但沉吟片刻,又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李宽常年出入青楼楚馆,耳闻目染,兴许能念两句风月诗。不过在陛下面前,诸位皇子中,那几句诗怕是上不了台面。能与他串通的只有李泰,李泰的名声在范阳时倒是听过,但他的旧作似乎也远远达不到这种水平意境……”
卢时月虽未出门半步,仅仅是听海棠三言两语就分析透彻,不得不说是蕙质兰心了。
要知道她未出深闺,但是才思敏捷,连当尚书的卢家家主也时常私下感叹,这要是个儿子出关入仕,必定让大唐俊杰羞愧不如,冠绝长安之风华。
但是她想不到的是:现在的李宽可不是从前的那个李宽了。
见小姐还在思索,春棠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发簪撇了撇嘴说道:“既然不是他的本事,这步摇也省得还他,我拿去扔了,眼不见为净!”
卢时月看了看那只银质孔雀发簪,突然心里一动,暗觉脸颊发烫,假装拿起诗书继续看书:“放那吧,等会我自己扔。”
找了个借口打发春棠出去,卢时月假装看书却余光一直盯春棠,见她背影全出了院子,这才轻移莲步,捻起簪子。只叹工艺精美,上面的细纹蝴蝶似乎在阳光下都展翅欲飞。关键是银质的,既不像铜器那么古朴笨拙,也不像金饰品那般炫耀招摇。
这是卢时月最喜欢的风格,也是为什么留下来,细看一眼的缘故。她的喜好其实从她的马车装饰就能看出来,素雅但是细节几乎完美。
“这是他自己选的?投我所好,倒也算是用心了……”这还是她收到一个陌生男子的第一支私人礼物,卢时月俏脸微红,但很快恢复如常,放下了簪子。心说即便如此,她卢时月也看不上李宽这等人,还是让春棠去催催,早日让李宽断了念想……
也难怪卢时月多想。
簪子在古代多是男女间定情信物,是很私密的礼物,只是李宽没有想这一层。
这边主仆二人回到王府,老王赶着马去收拾车架,好歹是个王府,却连个使唤小厮的排场也没有,混到这个份上,怪不得连个八品小官都敢上门施压。
李宽今日收获颇丰,得得瑟瑟摇着八字步背着手进了府,等有钱了先把这王府的修缮修缮;再多招些人手,弄上十几个美婢抬着自己上街,好好把王爷的排面威风抖落抖落,一边美滋滋的琢磨,一边进了后宅,见晴雯儿正在满是炊烟的厨室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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