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的心跳骤然快了起来。
那赵玄手里所拿之物,竟是之前自己和那黑衣人对战时最后丢出去的金镯。虽然因为已经使用过早已断成数个不等的漆黑碎块,也已失了之前亮泽耀眼的光晕,可依稀还是能看出原本那金块上面一条条规律丝线的形状。
她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却不想,竟被人拿了这东西出来。想必是他的护卫之前搜过那片树林得来的。
苏浅有些心惊,更有些怀疑这个柿子如此追根究底的目的?
不过很快苏浅便沉下了心来。
要说这些暗器,可全是出自杨秀之手。当初在教授苏浅的时候,他屡次嫌弃苏浅女人力小耐力不足,便想了些取巧的办法弥补。
这些暗器便是杨秀委托江湖上的朋友为苏浅特制出来的。如果拿到外面银楼去看,款式和做工并没有什么出格之处,它巧就在其中暗藏的机关上,除了这个手镯,苏浅手里也就还剩一个戒指,一只牛皮护腕而已。
刘氏却不疑有他,招了同来的所有护卫丫鬟仆妇,全部辨认一遍,自然皆无所获。
赵玄也知道这样外表普通的东西很难在这些人中查出什么结果,便干净利索的告辞了。
刘氏今天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身心俱疲。
她并没有在外面和大房掰扯的意思,直接令护卫传话给老太太及众人,一行人便要启程回府。
苏浅却是动了旁的心思。
反正自家逃不过被算计的命运,倒不如借这次的事情把水搅浑,没准便能从中找到一线生机也不一定。
她悄悄叫来了跟随刘氏的柳嚒嚒,吩咐了几句之后,又将回程的时间刻意延迟了半个时辰。
等到苏浅及众人回到侯府的时候,上京城里已经传遍了相府仗势欺人,为脱罪污蔑武安侯勾结外族行刺的传言。
若这等传言放在相府旁的人身上,或许还有几分可信度。偏那被刺的是相府里最声名狼藉的沈宝坤,这就让人有些啼笑皆非了。
沈宝坤是谁?那可是上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废物,武安侯担着那样一个足可诛九族的罪名,就为了去对付沈宝坤,怎么听都是异想天开的胡言乱语,就是再傻的人也不会信啊。
刘氏听了苏浅的话,回府后当真递了拜贴遣柳嚒嚒去相府走了一趟。
这柳嚒嚒也不进门,就在相府大门口大着嗓门把该说的话全都说了。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话,只说他们侯府如今一家老弱妇孺,没有侯爷在家撑腰,便是个白丁也可欺到头上来,反正沈家势大,如今他们侯府已然得罪了沈家,也是无力改变什么,不过引颈待戮便是。
柳嚒嚒说完话就走,摆出一副悲愤,无奈亦无力的姿态。直接一记直拳把准备了一系列应对手段的左相夫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等沈珏听闻消息赶回府去,这起子官司已经闹得街知巷闻人尽皆知,关键是中间夹了个安国公世子赵玄,他就是想做什么手脚都难,不得不吃了这个哑巴亏。
不提这边相府里如何纷乱。
却说侯府里此刻却也是风雨欲来的一片冷肃。
轻易不开的侯府正厅此刻跪了满满一地的下人。侯府护卫队全部挎着刀凶神恶煞般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盯着厅中众人。
侯夫人刘氏稳稳坐在主位之上。老太太老太爷被安排在了左侧上位,名为主持,实则也是被刘氏杀鸡儆猴的其中之一。
下面坐着牛氏夫妻。大房一众妾室子女皆站在一旁,唯众人面前跪着瑟瑟发抖的苏霓。
牛氏板着脸怒瞪着刘氏,不时哀怨的看一眼自家婆婆。倒是苏霓,在一片安静中偶尔传出几声啜泣。
“我这个侯夫人一向懒得管事,总想着苏姓一家,同气连枝,就算内里磕磕绊绊也都是小事,却不想竟被人当成了傻子。”
以往的刘氏确实没摆过侯夫人的架子,对子女之外的事她一概淡淡的,总是一副高贵贤静,冷冷清清的样子。即便和大房斗的最厉害的时候,也没有直接翻过脸。
可龙有逆鳞,涉及到了自己的孩子,再软弱的妇人也会变成一头咬人的狮子。
这就是此刻牛氏的感觉。
此时的她其实早就后悔了,自己当初眼皮子太浅,就为了那么一点好处便做下这等糊涂事来,这下可要将三房得罪个彻底了。
她却不知今天已不是得罪不得罪的问题了。
“苏霓,为何诓骗我家浅儿,从实招来。”此刻的刘氏虽仍是一副娇娇柔柔的嗓音,可谁都能听出那话里的怒和恨来。
“我没有,婶娘,我真的没有。”苏霓哭得眼睛都红肿了,那副可怜样让人看了就心生怜悯,可惜面前是恨毒了她的刘氏,自是没有半分动心。
“婶娘我真的只是邀七妹去山顶水潭抓鱼,却不知怎的招惹了那色胚,我这也是被人所害,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苏霓哭的凄惨,刘氏却并未因苏霓的话而动容,她眼睛转而看向了坐在一旁用一种仇视痛恨的眼光狠狠瞪着自己的牛氏,淡淡道:
“我们府中的消息,随随便便就被相府的人知道了,连相爷给我写的信对方都知之甚详,什么时候侯府与相府的关系竟这样亲近了?”
牛氏眼珠一翻:“你看着我干什么?你自己治家不严,怨得了谁?”
刘氏冷笑一声:“我听说大嫂最近应酬颇多,府中的马都跑瘦了,莫非大嫂出门只是吃饭看戏,竟不与人交谈的吗?”
牛氏眼珠转了转,马上义正言辞道:“你倒是不用出去应酬,反正你儿子已经是世子了,以后就是这府里的主人,我呢?我不出去应酬,我儿子闺女谁管?”
刘氏冷笑:“所以你就可以为了你的儿子女儿出卖我儿!”
牛氏一噎,遂吼道:“刘婉晴你少血口喷人,你这是成心往我们大房扣屎盆子!爹娘还在呢,你就这般放肆,我倒要去问问老三,他媳妇这是要将我们大房赶尽杀绝吗?”
刘氏也不看她了,冷眼看向了瑟缩在脚下的苏霓:“今日的事情定要有个分辨,既然大嫂不肯配合,便委屈一下六小姐了。”
说着她冲身旁的人一挥手:“去拿了六小姐的人问问清楚。”
正在假哭的苏霓吓得直接软在了地上。
在她惊惧的视线中,侯府的总管刘忠领了几名小厮将跪在苏霓身后的四个大丫鬟并一个老嚒嚒齐齐拽了起来……
“慢着!”牛氏怒目圆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转头对刘氏怒道:
“弟妹虽贵为侯夫人,可也算我们苏家媳,既然你掌了这一家子的事,那便得做出掌家人的样子才是。前儿才让你房里的柳嚒嚒跑到相府门口胡说八道的,坏了我儿的名誉,今儿个又对我儿身边的人喊打喊杀,您还真是威风啊!只是,这威风也该冲着外人才是,莫动作大了再闪了腰……”
刘氏看着牛氏表情狰狞的脸,冷道,“是我坏你儿名誉吗?到底是谁让她设局害人的?又是谁给那色胚通风报信的?难道你不清楚吗?”
牛氏看刘氏动了真怒,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边拍着地板,一边哭骂起来:“没天理啊!弟媳妇欺负嫂子啦!快来道雷劈死这个没心没肺,目无尊长的东西吧……”
刘氏早知道牛氏的德性,一哭二闹三上吊,在老家她就是这样对付那些妯娌亲戚的,可她在侯府搞这套,却是找错了人。
刘氏冲身旁的嚒嚒递了一个眼色。
柳嚒嚒会意,直接上前,二话不说直接冲着牛氏就是一个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大堂,直接把所有人都打蒙了。
这还是牛氏第一次被人打脸,还是个奴才打的,关键是,还是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一众子女,还有一群她屋子里的妾室奴才。
牛氏手捂着脸,张大了嘴,不敢置信的望着柳嚒嚒,进而望向了刘氏,随即一双眼里怒火燃烧,猛地爬起来一把抓起了手边的茶杯。
可不等她将茶杯丢出去,两名护卫已经从刘氏的身后走了出来,按着刀柄站在了刘氏的身前。
就听刘氏的清冷声音再一次响起:“牛兰月,我没忘了自己是苏家媳妇的身份,但你却似乎忘了我还有另一个身份,我刘婉晴还是圣上亲封的嘉宁县主,正二品,食邑禄米等同列侯。就连打你的柳嚒嚒也不是白身,她是宫里出来的四品内廷姑姑,便是到了地方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瞧得起你我称你声大嫂,惹恼了我,你就是个贱民。即便我不做这个侯夫人了,我的女儿,那也是县君。谋害县君,你们真是好大胆子!”
牛氏何曾见过这个,登时被吓得白了脸色,第一次在刘氏的面前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刘氏不由在心里冷笑。她虽从不喜欢以势压人,但这个时候没有比这样狠狠打脸更让她解气了:
“那沈宝坤从何处得知我儿的事情,难道是无知雀儿飞去告的密?上山进香的事情,也是你屡次三番算计,前几次我没理你,你就撺掇了婆婆直接下了命令。如今果真出了事,你却来怪我坏了你儿声誉。依着你的意思,莫不是要任凭着丞相府的人说咱们侯爷勾结蛮子行刺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