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一身大红锦衣,打扮的油头粉面十分光鲜的沈宝坤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派人前去路口打探。
跟他一起的还有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见他如此也只嘴角含笑,低头端了石桌上的茶碗兀自品茶,并不多言。
沈宝坤急得热锅上蚂蚁似的在凉亭来回打转。
为了怕被佳人察觉,他愣是忍着心中难耐的痒意,已是在这山顶凉亭足足干等了半个时辰。
“还是没来!”
又一次听见小厮如此回禀,沈宝坤气得一脚踢翻了来人,急吼吼冲出了凉亭,撸着袖子就往山下跑。
可一转眼看见那书生和身后跟着的护卫,急忙挥挥手:“你们等在这。”
后面的人倒也并不在意,这相府小公子行事荒诞,他们早已习惯,似这等毁人之事也不是第一次做,只是对付个小娘子而已,也确实不需他们跟着。众人遂继续回原位等候,只那个书生眉头轻蹙了下,露出抹冷笑来。
这厢沈宝坤急吼吼往山下禅院而来,走到半山处,果然迎面撞上了一对正气喘吁吁上山的主仆。
那为首小娘子身着粉色轻纱绣桃花的纱裙,虽有幕离遮面,但朦胧间更将那窈窕身姿显现了出来。
沈宝坤大喜过望,想象着当日所见那位让他一眼便魂牵梦萦的小娘子,哪里还能忍得住。
口里叫着“美人儿。”
他冲上前一把便抱了那娇娇软软的身子,也不让她开口,先就捂了嘴吃够了豆腐,这才揭开了帷帽,想要好好放纵一回,却不想,竟发现抱错了人。
“怎么是你?!”
幕离之后露出一张满面惊恐,梨花带雨的脸,却是幸灾乐祸甩了绿棋想要上山捉奸的苏霓。
她在山下等了好一会儿,料定那沈宝坤差不多该是得了手,这才找了个借口甩了绿棋,自己上山来捡便宜。
她早就想好了,她娘一心都是两个儿子,她虽是嫡女,却难免为了两个哥哥靠后。
这次她肯这么费心也是为了自己筹谋。
等她撞破了二人“奸情”,到时候沈宝坤得了便宜也需要收场,就得凭着自己来周旋,等她义正辞严救了人,再私下里和两边都做个划算交易。
一来可以拿捏三房,二来,也得叫沈家记住她的人情,日后好攀上这棵大树。
只可惜想得很好,却不料入了网的竟成了自己。
沈宝坤可不觉得苏霓委屈。他为着那小娘子没少费心思,在家里时便要死要活的要娶,偏又听说了些不得了的消息,自觉人已经是自己网里的鱼,行事便越发大胆起来,只可惜那苏家不识好歹,死活也不让他如意。
他这才想出个生米煮成熟饭的馊主意。
可好容易走到这一步了,却又出了岔子。
一贯顺风顺水长到这么大,却屡次三番在一个人身上碰壁,沈宝坤心里早积了一肚子火气,当即一巴掌便扇得苏霓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别跟我说你们又没有成事,我可是许了你家不少好处,怎么?敢耍我?”
苏霓又羞又怕,被打得疼都顾不上,只想着赶紧离了这魔头才好。
哆哆嗦嗦便将那人早就上山的事说了。却不料沈宝坤根本不信。一把捏了苏霓的脖子,恨声道:“你家收了小爷的好处,今日这事若是不成,小爷要了你狗命。”
苏霓吓得差点尿了裤子,眼珠急得乱转,手便胡乱指了指一旁的树林:“我看着她在我前边上山的,怕不是,临时去了林子里,小……小解,也,也未可知。”
沈宝坤听得心头火起,当即丢下苏霓,转身就往林子里钻去。
他身旁还跟着几个小厮,见主子钻了林子,自然要上前开路。
果然不久便听见林中某处有声响传来。
沈宝坤大喜,喊了人就往那处去。却不想,还没走多远就有一个小厮被一根树藤缠住了腿,咻一下被倒吊在了树上。
沈宝坤被吓了一跳,他急退数步,却又有一个小厮惨叫着被一根竹剑射伤,倒在了血泊里。
沈宝坤吓得大叫起来:“有刺客!有刺客!”
直到这时,他也没想到苏浅的身上。
沈家这些年权柄日盛,缺德事干了不知道多少。手上沾了多少条人命,怕是连他们自己也数不清。
沈宝坤只当是遇到了仇家报复,吓得就往来路跑。
却在这时,听到弓弦声响,竟是有几支羽箭裹挟着寒风冲着他迎面飞来。
沈宝坤吓得几乎瘫软在地,随手便扯了身边的小厮挡在了自己面前。
眼看着那小厮被箭矢射成个刺猬死在了当场,吓得他没命似的狂奔逃窜,恨不能再多生出两条腿来。
身后,数名身穿黑衣的蒙面人手持利剑追了上来,不一会儿,剩下的小厮也相继倒在了血泊里。
沈宝坤原本就是个纨绔,欺男霸女,男盗女娼他是行家,却上哪儿见过这等血腥夺命的场面。
吓得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哭爹喊娘之余,总算想起还有个救命的东西。
他手忙脚乱拽出了胸口藏着的一支竹哨使劲吹了起来,也不知他爹给他准备的保命手段管不管用。
这时候想起那些被他特意留在山顶的护卫,肠子都悔得青了。
好在亲爹还是靠谱的,竹哨吹过不多时便当真有两名暗卫赶了来,挡在了后面黑衣人的面前……
而此时的苏浅也并不轻松,她也被一个蒙面的黑衣人缠住了脚。
苏浅精心布置的机关没阴到沈宝坤,却是被眼前这个倒霉蛋撞了个正着。
苏浅心里憋屈,对方也是气得够呛。
两下里一碰面就动起了手来。
可苏浅一上手便后悔了,她没想到这蒙面人竟这样厉害。简直是招招惊险,步步惊心。
杨秀是个好师傅,苏浅也是个好学生,可她毕竟是个没见过血的女子,连真正的对战都不曾经历过。
在这样的连番攻击之下,苏浅应付的越来越艰难,没几下便被逼得险象环生,若不是那人想要抓苏浅的活口,怕是苏浅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尸首。
眼瞧着对方手中剑又一次向着自己胸前刺来,苏浅情急之下将手腕上一根金丝手镯冲着那人丢了出去。
那人岂会在意这小娃戏耍般的伎俩,剑招去势不减,只微微一转手腕便将那手镯荡了开去。
却不想,耳中只听“叮”一声脆响,手镯应声断成了数截,竟是从中迸射出无数细小的牛毛针来,像是一蓬铺天盖地的银色细雨般迎面向那人铺撒了开去。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怒,身形急退,手中剑舞成了一片银色的盾牌,生生将那蓬银色细雨打落眼前。
待危机解除他再回头去看时,那蒙面的女人却早已逃得没了踪影。
男人暗骂一声狡猾,却也知道不能再纠缠,等他回身再去寻那沈宝坤时,却发现情势已变,沈家的护卫已经赶来,早将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沈宝坤死了两个暗卫和众多小厮,他本人也受了些皮肉伤,这会儿吓得躲在一众护卫的身后头也不敢露出半点来。
猛听得那些蒙面人中的一个打一声唿哨,其余人应声而走,护卫护着沈宝坤也不敢追赶,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很快便隐匿于山林之间。
这边的黑衣人隐了身形,看了眼那乱七八糟的战场,随即也飞身离开。
临去时却转了头,回了之前与那女人打斗的地方,捡了那地上的几段金镯这才冲着那几个刺客追了下去。
苏浅此刻早已经回到与绿棋,彩画说好的凉亭,一身狼狈却吓坏了两个丫鬟。
“先别说那么多,换了衣服赶紧回去。”
两名丫鬟知道事情紧急,连忙将早备下的衣裙拿了出来,换下了脏污破损的黑衣。
收拾停当的苏浅,照旧戴起了帷帽,若无其事回转了厢房。
“姑娘,苏霓还没回来。”出去打探消息的墨书有些着急,“大夫人和侯夫人正往这边来。”
苏浅略皱了眉,却并不慌乱,今日过后,他们与大房的关系,势必要撕扯开来,既然敢算计她,那就要承担后果。
门外,又走进来一个绿衣的少女,正是去处理脏衣的彩画。看她冲自己点头,苏浅才彻底放下心来。
“不要慌,就说我走累了,在后山凉亭坐了坐。”那里有她特意丢下的东西,可以证明她们确实在那里停留过。
墨书鼻尖动了动,摸出个香包挂在了苏浅的身上。
刚收拾妥当,刘氏和牛氏便一起走进了厢房。
牛氏见到一身干净好端端坐着看书的苏浅,明显愣了下。
倒是刘氏见了自家女儿,上前牵了她的手:“浅儿可去山上看过了。我听你大伯母说霓儿约了你去山上水潭玩儿了?”
苏浅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来,挽了刘氏的胳膊,软软道:“阿娘,大伯母,劳您过问,我俩确实是上了山,可那山路实在是不好走。六姐先就崴了脚,在半路便歇了,可她言说不能半途而废,非让浅儿一个人上山,女儿实在是累得狠了,便偷了个懒,想着走时让小厮去捕些鱼也就是了,就和彩画一起去了山上凉亭坐了坐便回来了。”
刘氏没觉着有什么不对,拍拍苏浅的手,笑嗔了句:“淘气。”
倒是牛氏神情一紧,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笑道:“这霓儿也是死性,要孝敬祖母也不用这般辛苦不是。”
说着,跟身边的人递了个眼神,那嚒嚒点头,转身便快步出了厢房而去。
苏浅垂了眼,心中却是冰寒一片。看牛氏的反应,对这番算计倒是清清楚楚。
也不知那畜生舍了她多少好处,让这些所谓的亲人起了这样歹毒的心思。
想他们借着祖父母的名头,扒着她三房不知吃喝了多少血肉,到头来,却是自家养大了一头饿狼!却不知,在他们算计自家人的时候,钢刀也已经架到了他们自己的脖子上……
却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很快有仆妇白着脸跑了过来:“夫人不好了,丞相家的公子闯了进来,说是要捉拿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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