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了几天的整饬,东府里全然换了一副模样,偌大的府中人员减了不少,库里也多有物事被苏浅变卖,苏浅根据梦里的提示挑了些忠心的仆从,挪了大笔银钱出去,放在了自己之前在郊县化名买下的庄子上,这便是他们母子三人的退路了。
侯府中没了前呼后拥的排场,母子俩也没什么不习惯。更是轻易不出府门,权当听不见外面的风言风语。
西府里来了老太太的指示,苏浅也没多话,直接应了。
有些事既然知道躲不过,那就要想法子应对。
这之后她却也没敢怠慢,提前做了好些准备。
如今的苏浅对那场噩梦却也有了些新的认知。
那应当就是原身前世的经历,那一世的原身,空有美貌,却逆来顺受。就是一朵养在温室的娇花。哪怕一个粗壮点的婆子都能将她拿捏得死死的,才会在遇到事的时候只会哭泣求饶,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而如今的她,早早便开始接触俗务,脑子灵活,了解世情。
这几年沾弟弟的光,还跟着杨师傅学了些保命的本事。
不说如今她身子康健,不易生病,就是来两个大汉也未必是她的对手,起码对那些个乌七八糟的药汤子,她如今也能认得个七七八八的,不至于被人轻易便暗算了。加上提前有了防备,再怎么说,也应该不会让自己混到那么惨的地步吧。
她也算是想明白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既然知道躲不过,那便直面它,也得让阿娘好好的看清了人心。
侯府家女眷出行,就是再精简,排场也十分可观。
前后五辆马车,家丁护卫,小厮丫鬟随行,一路鲜衣怒马浩浩荡荡的,气势十足。
可坐在车里的娘俩个却没什么兴致。
刘氏是想着离家的幼儿和失了消息的夫君,心中栖惶;苏浅则想着那个色中饿鬼,前世的仇人,怎么想都觉得该是苏家大房引狼入室。
而今日的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这日倒是天公作美,竟不是很热,出行倒也合适。
普济寺远在城外云枫山上,因秋日到来时满山红枫,艳如红云而得名。
此刻的云枫山正是苍翠峭拔,绿荫如盖之时。
待走得近了,人便融进了那滴翠的墨里,渲染进了这奇峰遮天,清流潺潺的如画意境里。
要说侯府里也是处处精心雕琢的好景致,可人造的山水再如何巧夺天工,与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终究不同。如果不是心里装着事,这样旷达、野性而又自由的美景,定然能让众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只是如今的她们却是各怀心事,这么多进山拜佛的男男女女又有几个是真正来赏景参佛的人呢?
车行至山脚便要下车步行。好在普济寺只在半山腰处,走走倒也不至于很累。
因今日来的皆是女眷,下车后,即便是刘氏也都戴上了帷帽。
一片衣香鬓影蜿蜒于山道之上,仿佛在一池碧水之中洒下了无数姹紫嫣红的花瓣,一路馨香飘送,却不知醉了谁的眼睛。
苏家在京都也算是家大业大,光今日出行的女孩儿就有六个。
只不过其他都是庶女,只有苏浅和大房的苏霓是出自嫡妻的肚皮。
苏霓的长相随了苏家人,方脸圆眼,虽说长得也算俏丽可爱,但那得看和谁比。
若放在苏浅的身边,那便真能被比到了尘土里。
苏浅这世的皮囊完全随了自家母亲,实在是一副雪肤娇颜,转眄流精的好相貌,要不然也不会在撞见那祸害一次后就让那人酥了骨头,屡次纠缠了。
苏霓也知道自己跟人家站一处是什么效果,所以平时她也不怎么往苏浅的身边儿凑,偏偏今儿个却像是蜂儿黏住了蜜糖,从下车开始就一直挂着苏浅的胳膊不放,让苏浅着实膈应得慌。
上山的一路倒也平常,有护卫清场,一般人也凑不到她们跟前来。倒是有香客远远的驻足观望,羡慕嫉妒者有之,心怀鬼胎的更是大有人在。
等众人拜完了菩萨,老太太到厢房休息时,牛氏才露出一脸慈祥虚假的姨母笑来,硬是扯了刘氏和一众侍从一起去听大和尚讲经了。
留下的小姐们皆身娇肉贵的,大热的天儿也不愿意出门,便都各自寻了相好的姐妹,回了厢房说话休息。
苏浅到此刻越发肯定了大房的算计,不一会儿,果真那苏霓便找上了门来,挂着一脸假兮兮的笑:
“七妹妹,咱们这也在府里憋闷得久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六姐陪你去后山看看如何?我听说后山有个水潭,里面的银针鱼最是鲜美不过,咱们正好捕些来,带回去给祖母熬汤喝。”
苏浅斜了苏霓一眼,淡笑道:“佛祖面前,六姐竟说出这等杀生之事来,可见是心不诚,依妹妹看还是好生待在房里休息休息,去去暑气才是正理。”
苏霓面色一红,却不想放弃,又谄笑着过来想扯苏浅的胳膊,却被苏浅笑着甩开了:“六姐今日怎的变成了糖瓜儿,粘上了就下不来。这天儿这么热,可别挨得那么紧,再生了痱子就不好了。”
苏霓气得差点伸手去打人,强忍了才勉强扯出个笑容来:“七妹不是一向不喜欢那些四体不勤的娇娇女嘛,难得今日出门,难不成妹妹就打算一直闷在屋里,不想出去看看风景?”
苏浅笑了笑,指了指旁边几间屋子:“六姐来了那么多自家姐妹,随便找几个陪着看风景都好,何苦在这里纠缠我?”
苏霓撇了撇嘴角:“那起子小妇肚里爬出来的东西,也配和咱们一起。好妹妹,你就陪陪姐姐好不好嘛!”
说着竟跟苏浅撒起娇来。
苏浅心里冷笑,却还是站起了身来:“既如此,妹妹就勉为其难陪六姐去看看吧,不过天儿这么热,咱们看看就回,也免得长辈惦记。”
说着话,自顾自出门而去。
落后一步的苏霓,瞧着苏浅的背影,悄悄撇撇嘴角,再小心看了看四周,才急忙忙跟了上去。
去后山的路倒是砌了石板,但不宽,还有些陡。两边都是大树,对常居深闺的女子来说,走起来并不容易。
苏浅像是不在意这些,悠悠然边看着风景边往山上走,时不时还跟一旁的两个丫鬟小声说笑着什么。反倒是苏霓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时不时左右不停张望着。
苏浅暗中观察到苏霓的鬼祟,却只做不知,就等着看她的表演。
果然,不一会儿,苏霓就做出一副崴了脚的样子,唤丫鬟将她扶到了一旁的一块大青石上坐了。
苏浅急忙凑过去关心,还好生捏了捏她“受伤”的脚踝,看苏霓涨红了脸忍痛的模样,苏浅甚是解气,面上却十分焦急:
“呀,别是伤了骨头了。这得赶紧回去请个大夫瞧瞧才行。”
说着,她便是一副要上前扶了苏霓下山的模样。
苏霓自是不肯的,急忙拦道:“七妹别忙了,我就是崴了下,歇歇就好。倒是这山上就麻烦妹妹受累了。”
苏浅皱了眉,摆了摆手:“我看今儿个就算了吧,这抓鱼什么时候不行,还是你的脚要紧。”
苏霓适时露出一副难为情的模样,有些为难道:“我这脚不打紧,倒是这鱼等不得。都怪我这快嘴,出门前我已是跟祖母许了愿了,要是不弄些那银针鱼下来,祖母该觉得我不尽心了,肯定以为我只会嘴巴里糊弄人,不是个实在的。好妹妹就帮帮姐姐这个忙吧,到时候我多在祖母面前说几句好话,让祖母也能知道七妹妹的好来。”
见苏浅只是皱着眉不说话,苏霓急忙又道:“妹妹也知道,祖母一向亲近我们大房的姐妹,倒是对七妹一向有些怠慢,还不是因着不了解吗?你说今儿个可不正是个好机会嘛。”
苏浅闻言叹了口气,“勉强”露出个苦笑:
“姐姐说的也是,要说祖母对我和尘儿,还真是……”
苏浅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苏霓隐含得意的脸,心内冷笑。
嘴里却道:“也罢,就这一回啊,你也知道我懒怠动弹,这山路又不好走。”
说完,又刻意多看了苏霓的脚两眼,直到苏霓有些心虚的将脚缩回了裙底,这才看了眼苏霓身边的丫鬟:“彩珠还是回去报个信吧,免得到时候真走不了路,也能多点人手帮忙才是。”
见苏霓又要说话,苏浅笑了下:“不用担心身边没人照顾,我把绿棋留给你好了,也好让你有个照应,我带着彩画上山就好。”
苏霓一听喜色掩都掩不住,急忙点点头:“那就谢谢七妹妹了。你早去早回。”
苏浅假装忽视了苏霓那自以为得计的假笑,不再多说,转身带了彩画继续往山上去。
越是往山上走,那道路就越是狭窄曲折,如果是一般人,还真未必就能顺利爬上去。倒是苏浅本身练过,走这几级台阶并不算什么大事。
待离了苏霓的视线范围,苏浅便找了个避人处迅速将身上的裙衫脱了,露出一身短打的黑衣来。让彩画拿了事先准备好的竹杖套了鞋子伪装脚印,再去往事先约定的凉亭。她自己则蒙了面,转进了一旁的树林。
既然那混蛋执意害人,她即便杀不了人,也必要让那色胚吃个教训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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