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荇本来想回府的,但刚转身就看见送菜的人出来,她不想这么快被发现,就蹲在地上开始玩雪。
却不想雪团初到手里冰凉彻骨,没有一会手心便暖融融的。
她想堆个雪人。
自从重新醒来,她便发现自己很容易由着心情做事。起初她想克制一下,但没多久她就想通了。前世顾忌这个顾忌那个,自己活得一点不痛快,却还是没有换来别人对自己好。
既然顾忌太多并没有什么好处,还不如从心行事,至少落得开心。
这些念头几乎瞬间功夫就在心里过了一遍,然后秦荇便放心开始堆雪人。
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堆过雪人,她以为只要把雪团一团,就能堆出来。
可她努力了好几次都只能把雪团堆到拳头大小,再大就散了。
秦荇对着拳头大小的雪团子直生气,生气地开始教育雪团子。
“你们从九天之上到这里,历了多少辛苦?可明早天一放晴,你们就得化了,毫无容身之地!”
“难道你们就只想在这世上存活半日吗?”
“要是想在世上多活几日,那便听我的话,乖乖让我团成团好不好?”
她软硬兼并的教育策略倒真是别出心裁,若用到人身上或许可以。
可对这些雪团子……
凌均忍不住开口:“你如何知道明早就会天晴?”
身后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秦荇吓得脚下一滑,直接坐在了地上。
凌均眉头一紧,绕到她面前蹲下,“是我。”
“阿衡哥哥!”秦荇又惊又喜,她还以为自己半夜跑出来被爹发现了呢。不过,她不明白,“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凌均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俯身给她拍去斗篷上沾满的雪,把这个问题原样回给了她。
秦荇支支吾吾半天,她不擅长说谎,上一世和这一世都不擅长。
于是她想,对阿衡不用说谎。
前世不多的快乐回忆里,在阿衡哥哥这里是最惬意的。
秦荇老老实实回答,“我睡不着起来踩雪,看见侧门开了,就跑出来堆雪人。可总也堆不好。”
凌均起初是诧异的,这么一个小姑娘怎么就不知道害怕自己。
可后来知道她的身份后,他就了然了。敢和黎骨国细作对着干的小姑娘,缺什么也不会缺胆色。
刚才燕行说雪女,他不知怎的就想到她在门口问自己名字如何写的样子。
住来这里时他细细查过,周围都是小官府邸,她家门第最高。但秦威常年不在府中,所以凌均不担心这附近有谁认出自己。他来这里后,并没和任何邻居打过照面。
他知道燕行神经不太正常,却不说谎。
于是他急匆匆出来看是不是她,因为他印象中,附近有可能半夜出门的小姑娘,也就她一个。
出来一看果然是她。
这么冷的天,她还真是无所顾忌。
凌均听她说了前因,丝毫不为她单纯的念头所动,只是左右看看,觉得送她回去才是正经。
阿衡盯着自己半天不说话,秦荇再联想到前世他的关护,立刻察觉到他要做什么了。
果然,凌均格外轻声地哄她,“荇儿,我送你回去。现在太晚了,雪人可以明早起来再堆。”
秦荇低着头不说话,她不想回家,她还想玩。
可前世阿衡知道她身中奇毒后,就常严厉地管着她。有一次自己因为馋偷偷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阿衡好几天都没理自己。
他的脾气自己上一世就摸透了,所以秦荇很纠结。
她纠结的功夫,凌均已把她的斗篷拉到身前,把她整个人包住,牵了她斗篷的一角往前走。
秦荇只能跟上。
走到门口的时候,秦荇乐了。
门锁了。
她刚才不想回去的时候就想过门锁了怎么办,不过她那时没遇到阿衡,只想着自己要是回不去就在门口大喊。总归门房认识自己,爹就被惊动最多嗔怪两句,不会过分斥责自己。
所以她根本没把门锁不锁当回事。
阿衡就不同了。
秦荇知道他是极正派的人,行止有度,言谈得体。此刻自己叫了门,他就得对爹爹解释他是谁。阿衡虽然不受宠过得清苦,可他却很不喜欢攀附谁,上一世自己很多次叫他有事来府中找自己他都不肯。
可眼下若要为了不被爹爹追问,而让他自己回去,他同样是不肯的。
因为阿衡是个自视行端坐直就决不许别人误会他名声的人,如果为了省去麻烦就偷偷溜走假装没来过这种事,阿衡不会做。
秦荇有点小小的幸灾乐祸,她想看看,这个前世里经常教导自己做人该当如何如何的阿衡,现下会怎么做。
凌均站在门前想了又想,忽然看见小姑娘眼角闪闪的光芒,顿悟。
“你早知道会如此?”话是问句,可他的语气非常笃定。
秦荇本不想承认,但想到阿衡是个再坦诚不过的人,她也就犹豫着点了点头。
她是早知道,可那又怎样呢?
现在门锁了,可是他提出送她回来的,那他就得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
不过随意对雪团子说了句明日就晴了,早起还真的放晴了。
秦荇靠在美人榻上,面前是好几碗黑乎乎的药汁。
她硬着头皮一碗碗喝下去,到最后满口都是药味,完全不觉得苦了。
饶是她喝的这么痛快,瑞香看她的眼神还是守财奴看银子般,半刻不肯移眼。
谁让昨晚起来在府中乱逛的事情被她发现了呢!
秦荇自觉理亏,便拉了瑞香的衣袖央求:“瑞香,好瑞香,我夜里睡不着,看下雪了就出去走走。反正就在自己家里,你别守着我了,快去看看今日府里做了什么好吃的可好?”
瑞香重重叹了口气,总算是饶过她这回了。
秦荇却还心跳不已。
只是半夜起来在府里走了走,早起爹和哥哥分别来问了一次,又俩人结伴问了一次。瑞香更是时刻不停地盯着自己,仿佛她会做什么坏事似的。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昨晚不仅起来走了走,还走出了府门。最后府门锁了,她是钻狗洞回来的?
不仅钻了狗洞,她还叫上阿衡一起钻了狗洞。
想想昨夜情景,秦荇的心就狂跳不止。
幸亏没被爹和哥哥发现!
不过那种肆意妄为的感觉,可真好。也不知道阿衡怎么知道自家墙外有个狗洞?
她更不知道的是,她回房后因为走了太久很快沉沉睡去。送他回来的阿衡却彻夜难眠。
凌均自己本可以跳墙进秦府,奈何他不是为了自己进去,而是要把秦荇送回来。俩人在门口站了一刻钟,凌均才下定决定带她到那处狗洞边上。
幸亏他来这里时让身边暗卫把附近一草一木都查探了遍,不然还真被秦府一道门给难住了。
但他没想到,从秦府出来的时候会遇见燕行。
出门看燕行所说雪女的时候,他略略吓了下燕行,说雪女或许会勾魂摄魄,让他别出来。
燕行最信鬼神之说,果真没跟来。
于是他禁不住秦荇抱着胳膊说害怕的乞求,和她一起……钻回了秦府,送她回到自己房间。
从墙上翻出去之后,刚落下地,燕行那张脸就出现在眼前。
燕行十分好奇:“阿衡你去秦府做什么?雪女呢?”
他没说话。
他堂堂衡楼主人,从前他从不自矜身份,哪怕伪装成不受宠的公子,他也不觉如何。
可从那墙下钻了一回之后,他才知什么叫不可说。
不仅不可说,连想也不能想。
只要一想起来自己竟从狗洞钻进秦府,他就无心做任何事。
太丢人了。
是以一晚上,凌均问了燕行三次,“我不是不让你出去?”“你何时出去的?”“你出去了多久?”
就差问一句,你有没有看见什么!
燕行生性耿直,是真的耿直。
他懂大道理,却少有小心思。
是以凌均问到第三遍的时候,燕行感动不已认为他是在关心自己,就告诉他,“原本你不让我出去,我就没出去。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你回来,我虽然怕被雪女捉去吃了,可你是我兄弟!我怎么能见死不救!”
(小说未完,请翻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