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时,慕容瑶一定会先道歉,因为她让他为难了。他一为难,她就难过。可是今天,她才慢慢开始想明白,她本来就没有错,原来做的那些都是愚孝罢了。她不想让他难做,所以一再退让。慕容瑶很想大声说,您自然不是回京城来看我们窝里斗的,您是特意回京城来和周小姐孕育下一代的。可是这些,她都不能说,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我让夏儿去说了,婆婆不相信我生病了,还让她屋里的福嬷嬷来亲眼验看过。这两年,您虽不长在府上,但府里的人都是知晓的,我慕容瑶除了今日,那七百二十九日,每天早中晚是准时去宁馨苑给婆婆请安的,风雨无阻。”
公孙泽在等着慕容瑶的道歉,每一次他只要表现出不高兴,慕容瑶就会道歉,还会保证许多事。他想着,只要她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她毕竟是他的发妻,这点儿台阶还是要给的。却不想,等来的是这样一番陈述事实的,带着些许指责的话语。公孙泽皱了皱眉头,怎么一日不见,慕容瑶似是变了个人。
他最近的烦心事有点多,周家闹腾的厉害,要让他给映雪个交待。映雪因为护着他,跟家里闹翻了,单独搬到了外头住。映雪本是大家小姐,过惯了安逸的生活,这一不小心,就动了胎气。本来想回府来能安静点,娘亲也在跟他闹,现在连慕容瑶也不正常了,他们都在逼他。
公孙泽看着今日有些强势的慕容瑶,有一瞬间,他很想把事情和盘托出,他想看着她痛哭失声,伤心流泪。可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倔强的眼神,却又有些不忍,罢了,再拖上一拖,至少不能今天说。
慕容瑶不能说了解公孙泽十分,却也知道七八分,那一刻,她真以为他会把一切都说出来。她不想听,在她没有准备好后路之前,她不能听。本来想着只要他一开口,她就岔开话题,却没想到,他忍住了。这样也好,大家都心照不宣吧,他急,难道她就不急吗?
春儿进来的时候,看到将军和夫人的脸色都不大对,她眼神询问慕容瑶,慕容瑶摇了摇头,她才放松了绷紧的神经。“将军,夫人,晚膳已经备好了,要现在用吗?”
慕容瑶没有开口,这些小事,便让公孙泽定好了,她觉得她大约有些孕期的症状,所以没有什么胃口。公孙泽看了眼慕容瑶,点了点头。饭间,除了偶尔的筷子、勺子碰碗的声音,和咀嚼的声音外,两人都没有多余的话,和多余的动作。
公孙泽觉得今日的慕容瑶有些反常,平日里她都是会殷勤地给他夹菜,说些话来活跃气氛的,难不成还在他面前耍小性子不成?公孙泽重重放下了碗筷,“不吃了,今晚我去书房睡。”
“恭送将军。”慕容瑶听他说了这话,也放下了碗筷,还站了起来,跟他福了福身。公孙泽不过是说的气话,本来他虽这么说,却并没有动身的打算,没想到,这妇人居然……本来他是想留宿的,映雪身子不适,不能伺候他,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虽然慕容瑶生不出孩子来,却着实是个女人。没想到,她竟然不识抬举。
公孙泽大步离开后,慕容瑶又坐回了桌边,继续拿起碗筷,好在他废话不太多,饭菜都还是热的。春儿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慕容瑶默默进餐的模样,一时间,春儿有种凄凉之感。明明小姐有了身孕,姑爷却不陪她吃饭,还和小姐置气。
其实一直生不出孩子这件事,慕容瑶也感觉压力颇大,她总害怕婆婆哪天忍不住了,会做主给夫君纳妾赐丫鬟,而长者赐,不可辞。好在公公有时候能说句公道话,因为公孙泽在府里的时间着实不多。公公说府中的事务大多是她慕容瑶在打理,她就算没有生子的功劳也是有理家的苦劳的。大多数时候以夫为天的婆婆这才不得已作罢。
自从慕容瑶悄悄去看了大夫,知道自己天生有些宫寒之症后,她便没有断过喝药,对府里的人只敢说是补身子的药。天知道,慕容瑶什么都不怕,最怕吃‘苦’,以前她在家中的时候,也是被娇养着长大的。
没娘的孩子是根草,自从母亲去世,父亲把二娘扶正之后,她跟娘家的来往也就少了许多。或许这也是婆婆对她不满的一个地方吧,有个家世一般的娘家,总比没有娘家强。
为了给公孙泽延续后代,她也是努力了的,为了她和公孙泽之间能没有第三个第四个甚至更多的女人,她那样讨好婆婆,几乎到了卑躬屈膝的地步。可是他们是怎么对她的?瞒着她,先斩后奏吗?公孙泽还吃的是周映雪这棵窝边草,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周映雪的父亲与公孙泽的父亲是同窗好友,又是同科的进士,两家算是世交。本来两人同时为官,照理说官职应当差不多,不过周映雪的父亲是个善于钻营的,不到十年时间,就已经官拜四品,公孙泽的父亲却依旧是从六品的官员,因为有了这样的差距,两家大人的来往便渐渐少了起来。她父亲倒是因为与公公是宫中同僚,渐渐亲近了起来,因为两人的官职都没有多大变动,基本都是平迁调动,有时候还要散些家财,才能保住官位,所以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大人们因为落不下面子,才疏于来往,小辈之间却没有这些个多余的想法,合得来就玩在一起,合不来的才不相往来。偏偏公孙姗姗和周映雪感情甚好,公孙姗姗因为不大喜欢抢去她父母宠爱的弟弟公孙泽,就把玉雪可爱的周映雪当做了自己的妹妹看待。这么看来,他们三个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而她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刚开始他们是排斥她这个半途加入的青梅的,直到发生了那件事。
想到这里,慕容瑶突然没了食欲。她慕容瑶一直都不是挟恩求报的人,若是公孙泽当年求娶她不过是为了报恩,她是怎么也不会松口同意这桩婚事的。现在,只希望是她多想了吧。他们的结局是错误,如果连开头都是,那让她情何以堪。
窗外已然一片漆黑,屋内也多点亮了几盏烛火,慕容瑶看着面前摇曳的烛火,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这不是她第一次一个人迎接夜晚的到来,却是觉得最为孤寂的一次。
原来她还有些对于未来生活的期望,能替深爱的夫君生一个或几个可爱的孩子。现在,自有佳人会替她这个糟糠做好一切,她的好夫君也早已忘记了当时的承诺。果然,所有的承诺都是用来打破的。
慕容瑶今天知道了太多事,受了太多打击,又有孕在身,很快便觉得疲劳。可是躺在床上后,却怎么也睡不着。慕容瑶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来的是不是时候,想来除了她期待它的到来之外,没有人会觉得高兴。因为它的到来将会打乱许多计划,让很多名正言顺的事,变成丑事。
慕容瑶将双手相叠放在小腹的位置,别人都能觉得它是负担,只有她不可以。因为不管怎样,它确实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的,若是没有它,她今天知道了那么多,会不会因为打击过大,生无可恋,此刻已然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呢?
想到这里,慕容瑶突然打了个寒颤。她今日去婆婆院子的时辰正是平日里固定的时辰,公公并不是个没有分寸的,若是不想让旁人知道这些隐秘的事,便该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的说,又何必说的那样大声,分明……是像说给什么人听的。而那个人,想来就是她了吧。
今天公公婆婆联手演了这么一出好戏,她却缺席了观众的位置,也怪不得婆婆会恼羞成怒。怪不得婆婆让身边最得力的福嬷嬷亲自来看她的情况,怪不得明明福嬷嬷已然回禀了她的‘病情’,婆婆却依然不依不饶。
他们是想怎么样?是想让她有些自知之明,自请下堂?还是给这个尚在肚中的嫡长孙让道,自请降为妾侍?还是咽下涌到喉咙口的血,故作贤惠地帮着夫君迎娶映雪妹妹进门?更甚者,想让她羞愧不已,自行了断?
若她的猜测是真的,婆婆以为她什么都没听到。那么把夫君叫去,很可能也不光只是告状,说她不敬长辈,而是让他跟她摊牌吧。毕竟确实如同婆婆所说,周映雪三个多月快四个月的身孕了,周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总不能让官家大小姐做个没名没分的外室,让公孙家的嫡长孙做个遭人唾骂的女干生子吧。
若是这事得到证实,宣扬开来,她慕容瑶就是受害者。虽然也会有人揪着她不会生孩子这点不放。但是大多数人一定都是同情她的,夫君长年不在家中,她尽心尽力伺候公婆。夫君好不容易从边关回京,却跟教养应当极好的官家小姐有了首尾,连孩子都快生出来了。
若是平常人家,要让正室接纳这样不光彩的妾侍进门,想来应该都是要说尽好话才是。偏偏他们公孙府倒是反其道而行之,总要让她觉得,发生的所有事都是她的错,她为了赎罪,应该三跪九叩把那位替她受尽孕期辛劳的周小姐请回家中,而后供起来侍奉?真是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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