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似乎还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议论着,责怪肇事的人,目光皆是落到了夏雪身上。无疑她成为这一批秀中的罪人,不管之后如何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姬康低头望着她,停了一瞬,忽然开始后悔自己之前那些显地冒失的示好。储绣宫中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些新进宫的秀们,他竟一时不察才大意了。
待他做了决断之后,才回头,望向那边还捂着伤口的方瑾兰,“先封个才人吧,脸上的伤,一会儿太医,让他们好生治,不必担心。”
一边的小吏飞快地落笔记录着姬康的每一个字。
众也不由得哗然,有人在惊讶着当今圣上原来是这般温和的人,还会用这么嚣细语的语气跟一个秀说话。也有人羡慕方瑾兰虽伤了脸颊,却得到了皇上的青眼,即将飞上枝头变凤凰。
就连方瑾兰都十分的意外,神情有些恍惚,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吸引到皇上的注意。还是夜公公小声提醒她,她才赶紧起身谢恩。
被宣召的太医提着药箱踩着疾步进了殿内,先向皇上及后妃们行大礼。
“先去看看她的伤势,俗礼可免。”姬康挥了挥手。
还跪在原处的夏雪忍不住抬起眼来,望向那边的方向。刚才摔倒的事件根本不是她有心为之,她也是无辜被牵连的,可方瑾兰一脸的血也是让她吓了一跳。
只是她抬头时,看见那太医,确有几分眼熟。
这太医,姓柳名亦辰,不过双十年华,是院首章太医的弟子,在医道上极有天赋,是少有的全科人才。只因为夏家跟柳家算是世交,夏雪脑海里原主的记忆忽然浮现,才对他有几分印象。
据说他生在一个医道世家,从小认字就是拿本医书,所以十三岁就入了太医院,至今仍是本朝太医院里最年轻的大夫。如今在太医院里主要负责处理一些外伤,调配各种外用药物,可见其对医理的造诣匪浅。
许是夏雪的目光太过明显,柳太医也不由得回头往这边瞟了一眼,大约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但因职责所在,也不可能过来打招呼,便低头赶紧先去看方瑾兰的伤势。
他们目光互相往来只是短短一瞬,旁人根本没有察觉,却被姬康看在眼里。
待他将其他秀处置完了,便利落地给夏雪一个痛快。
“此殿前失仪,贬至浣衣局,做个最低等的洗衣婢。”
只见姬康大手一挥,就有内侍上前把夏雪从殿内给架了出去,根本没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还坐在殿上的两位贵妃,一个露出毫不遮掩的笑容,另一个端起茶杯浅呷一口,这才没人瞧见她眼底闪过的快意。
如今这二月天,春意迟迟不来,可天气也不算太冷。夏雪的裙角被水打了一片,被内侍从殿内拖出去时,还在地板上蹭得有些脏。她虽然一早就知道自己会落选,但没想到是以如此草率且狼狈的姿态被人轰了出来。
多少双幸灾乐祸的眼睛望着夏雪一路被人拖了出去。
直到她进了浣衣局里,管事太监打量了她一番,将她发配到了一个院子,交给一个年长的宫交代了两句就走了。
“行了,来了咱们这儿,就别想着以前的事情了,先把你这身累赘的裙子换了,换上活的衣裳,麻利点!”这宫生得矮胖黑粗,但嗓门特别大。
夏雪初来匝道,当然要低调,便老老实实进了屋子里去。
一进屋里,她才发现这是一间十几人共用的房间,除了门口有些桌椅之外,再里面就是一张通铺,只不过照着床铺的情况来看,只有最里面窗口下的一张铺位还没有人睡,而且这窗户纸都破了洞,夜里怕是会漏风。
夏雪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多想,先按照年长宫吩咐的换了衣裳。
原来那身锦缎的裙褂换成了粗布低阶宫制服,那裙子才脱下来,马上就有其他宫来收了。
“如今你是戴罪之身,这么好的衣裳,你也用不着了。”
夏雪看了默一眼,一双细长的眼睛,倒是很会算计。
“姐姐若是喜欢,就送给你了。”
别的她不清楚,单是那衣料清洗净,去当铺里也能卖些钱呢。如今她要做的事情,先是保命,再是报仇,身外之物自然也不在乎。
对方见她这么大方,也毫不客气,立马卷走了。
负责这院子里的年长宫姓魏,单名一个桑字,因为资历老,年纪也比较大,脾气横。夏雪只听她说了几句话,就晓得她定是一个平日里喜欢对其他宫们吆三喝四的。而其他人都叫她桑姑,夏雪自也跟着一同这么称呼。
其实这桑姑跟被称呼为姑姑的大宫却不同,本身并没有什么职务的,不过是被姓刘的管事太监指名管束一些新来的宫而已。
夏雪才被桑姑吆喝着去接手另外一个宫的活计,开始做些洗衣的准备,从井中取水挑水。经过大半日的折腾,她逐渐感受到这浣衣局的辛劳程度,一点都不轻松。
尽管如此,她还是借着间隙,跟旁边的宫搭话,了解一些这里的情况。
这浣衣局的管事太监叫刘骏,是个贪财又黑心的家伙,这里的人都称呼他一声刘公公,也不过是虚担一个名头而已。他的职务不过才八品,严格算起来还担不起这一声公公。整个浣衣局里的宫分了几大院,各有各的管辖范围。有专门给妃嫔们洗衣的,还有负责贵人采的衣物的,最末等的就是给内务府的太监们洗衣裳的。
不巧,夏雪就排在了最末等。
虽是初春的天气,但一直做着体力活,也出了一身薄汗。桑姑像是有意刁难夏雪,不仅安排了最重的活儿给她,还让其他宫们把手里洗了一半或是压根还没洗的衣服都丢到她面前来。
“新来的,辛苦你了!”
一旁有人幸灾乐祸地嗤笑着。
才第一天就让她一个人好几个人的活,若是此时屈服了,那往后她就只能接受被压榨被欺负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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