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窗口的大洞吹进来,本来就昏黄的焰火,更是被吹的东倒西歪。已到子时,月如同巨大的冰轮一般,泄了一地华美的白光。
刀背反射出雪亮越来越近,刺痛侧着脸头被两个男人压在冰凉地上阿幕的那一双美到天地失色的眼睛。
烛光不安的跳跃,阿幕的眼睛中却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深邃得如同今日的泼墨般的夜色,似乎有些解脱,却又仿佛一片不食人间烟火的缥缈。
“皇上驾到——”
“颛王爷到——”
伴随着太监尖细通报声,阿幕的耳边清楚地听见,有一东西撞上已经割破她颈边皮肤的刀刃的声音,然后周围的人如同被镰刀割倒的谷蕙一般,呼啦啦跪了一地。
刀尖插入地板的声音夹杂着众人高昂的参拜声打破屋内原有的寂静。
"这出家修行之地,在深更半夜,还真是热闹,本王可真是没想到。"
可是,很快气氛又如刚才般沉寂下去。
站在脸色铁青李天麒身旁的男子,一进门就笑意融融地扫了众人一眼,眼神略过狼藉地屋内,最后定格在刚被御医解毒醒转的梅妃身上,神色关怀道:“臣弟李天轩拜见娘娘,看皇嫂脸色如此苍白,夜深露重,可否身体不适?”
梅妃虚弱地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却捂着嘴娇弱地咳起来,本来几近透明的双颊却染上两团艳丽的红色,更显出一丝病态的美,实在是惹人怜惜。
梅妃身旁的有一眉清目秀的丫鬟急忙转过身,体贴地替她扶背,朝李天轩福了福身,眼睛却定定地望着从进门就一言不发的李天麒,替自己主子回道:"奴婢禀皇上和颛王爷,娘娘是中了毒。"说完眼角带着杀机瞟了角落处的阿幕一眼。
李天轩看了一眼自家兄长,见对方依旧沉着脸不说话,便挑了一下右眉,对众人问道:"那凶手是谁?抓住了吗?整个过程的前因后果都调查清楚了吗?"
那名丫鬟上前伸手朝阿幕一指,恨恨说道:"颛王爷请看,就是此人图谋不轨。刚才娘娘前来拜访,此人不但事先打伤娘娘的贴身随从,还在茶中下毒,意欲刺杀娘娘。"
李天轩顺着丫鬟的所指看过去,只见一个瘦弱的白色身体背对着他一动不动蜷缩在地上,被脖颈血液浸透的僧衣紧紧地贴在身上,不知是死是活。
想到在桃花庵杀尼姑搞不好会引起信众愤懑,毕竟桃花庵天下闻名,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
那丫鬟对屋内的兵士吩咐道:"把刺客带过来。"
"遵命。"早有溜须拍马之人打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伸手一把抓住阿幕的软软垂下去的胳膊,把人粗鲁地从角落拖出来,任她的身体一路磕磕跘跘东摔西碰,"刺客带到。"
阿幕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眼皮勉强只能撑开一丝缝,看到李天轩突然蹲下身伸手扒开黏在她脸上的黑色发丝。
“姐姐……”李天轩在看清阿幕的模样后,不由得大吃一惊,差点儿一屁股摔在地上,只听他失声叫道:"明珠姐姐……"
"颛王爷,她不是本宫的姐姐,只是与姐姐的容貌长的有几分相似罢了。"梅妃终于缓过气来,低首喝了一口丫鬟递过来的润喉茶,抬起头眼神黯然地看着李天轩,"要是姐姐还活着,姐姐与本宫自幼姐妹情深,况且以姐姐那善良的性子,本宫性命保证,她绝对不会下毒害我。"
"她真的不是……不是明珠……"李天轩低下头看了一眼阿幕,仍旧一脸不敢置信,"可是……难道天下真的有如此长相相像的人?"
梅妃却没有理李天轩,而是转过头望着李天麒,眼神如波,柔声道:"皇上,此人毕竟是桃花庵的代掌门,她师父空悟师太又曾经与皇家有几分渊源,您不需顾忌臣妾的心思,此事全凭您定夺。"
"梅儿,真苦了你。"李天麒轻轻执起梅妃的两只梨花般的柔夷,两人双眼对视之间,仿佛有千丝万缕柔情扩散到周围,"不要再这样孤身犯险,朕会心疼的。"
众人不由得看痴了。
梅妃双颊娇羞地低下头,觉得大庭广众之下,两人虽是多年夫妻,但是这般亲密总归不妥当,便把手从那双仿佛令她燃烧起来的大掌中抽出来。
"据朕命人从山下百姓调查所知,自从了断师太代其师父掌管庵内事务以来,平日里经常命人带粮食药材到民间布施,甚至曾经有身染瘟疫的流浪者到山上求救,全庵只有了断师太一人不顾自身安危,日夜照顾他们直至康复。这样心地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出杀人这种事情?"
李天轩已经从刚才的冲击之中回过神来,眼睛盯着自家皇兄的表情,嘴角快速滑过一丝笑容,附和道:"听皇兄这么一说,此事说不定真有什么误会,毕竟从古至今出家人最忌讳的便是犯下杀戒,非但成不正果,反而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
梅妃脸色顿时一白,眼珠从李天轩和李天麒上转了一圈,便明白过来,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却被身边刚才一直回话的丫鬟抢了先,只听她斩钉截铁地说道:"禀皇上,奴婢和众位士兵亲眼看见娘娘喝了刺客斟的茶后,便吐血倒地昏迷不醒。还有娘娘这两位贴身侍卫当时也躺在地上生命垂危。如今在场的众人都可以作证。"
梅妃忽的想到了什么,神色铁青,开口喝道:"住口!"
哌的一声,皇帝手中的被子被用力摔在地上,只听他借题发挥怒喝道:"放肆,你一个小小丫头,主子都没有说话,你尽然敢抢话反驳朕,你眼里还有朕和你主子吗?来人,将此奴婢拖下去,乱棍打死!"
众人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只见有几名粗壮的中年奴婢走进来,把正一边朝皇帝眼泪横流磕头求饶,一边求嘴巴像是被针线缝住的梅妃求救的奴婢拖下去——
"诸位请等等——"阿幕突然挣扎着坐起来,眉间带着不忍,朝坐在上方的九五至尊拜了拜,"皇上请息怒。"
“师太小心你脖颈的伤。”李天麒连忙命人将阿幕扶起,包扎伤口,并赐坐,眼底柔光闪动"师太有何话说?请讲。"
阿幕声音淡淡地,"皇上乃天子,胸怀大志,何必与一个小小的奴婢计较。况且此次为求子而来,此地是俗世之外,于情于理都不可见血,否则,恐遭神佛迁怒,贫尼还请您三思。"
李天麒沉思了一番后,道:"师太说有道理。"于是便命人把那丫鬟放了,打算回宫再做处置。
"师太你脸色如此灰败不像是失血过多,却是为何?难道是刚才地上冰凉所致,要是如此的话,是朕疏忽了。"
"贫尼谢……谢皇上,上天有好生之德,皇上如此做,将来必会福报绵长,咳咳——"阿幕摊开手心,一团黑红色的液体沿着蜿蜒的纹路滴到地上,衣裳上,不由叹了一口气,"此次梅妃娘娘中毒,的确不是贫尼所为,只是我也难逃责任,想必是庵内混进内鬼,伺机作祟,没想到竟然累得我也身中此毒,实在惭愧。"
"原来如此,哪有傻子害人捎带上自己性命的,更何况你与梅妃无冤无仇。来人替朕宣御医,为师太解毒。"
阿幕抬手阻止,烛光下白衣黑血甚是吓人,摇摇头道:"不用麻烦了,贫尼自可用功逼出体外,只需皇上请允许贫尼离开寻找一处僻静无人打扰之所。"
李天麒点点头,转过头命带兵的头,安排一队人马去护在阿幕所在的屋子周围,以防刺客再次做乱。
早在门边看了半天的明了,立刻进去,拜了拜皇帝,一脸惊吓过后的战战兢兢,扶着阿幕不稳地身影快速离开。
直到看不清阿幕的身影,李天麒抹着梅妃的脸,越看越是心疼无比,轻声,"天快亮了,梅儿你且回去好好休息,养好身体为重。"脸色忽然染上肃杀之气,"你放心,朕不会让你白白受苦,绝对会为你手刃仇人。只不过你手下还是要约束好,这是佛门,可不比皇宫。"
梅妃站起身,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欣喜的笑容,福下身道:"谢皇上,臣妾自会回去好好约束手下,臣妾告退了。"
"颛王。"
"臣弟在。"
"此事你务必要查清楚真相,为梅妃讨还公道,记住不可冤枉一人,朕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大胆的贼人居然敢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撒野。"李天麒转过身,看着窗外眼里有莫名的光彩,"夜这么黑,你送梅妃回住处去吧。"
"是,臣弟遵命。"
天已经微微亮,晨雾十分朦胧,淡淡的阳光照射下来,阿幕的眼前仿佛飘荡着一匹勾着金线的柔纱,体内的毒素让她已经看不清了。
"公子……你在哪里……"
"师姐你慢点……别摔倒……我扶着你……"
"公子……"
桃花树下,熟悉的修长的身影转过来,依稀可见那温暖入骨的笑容。
阿幕突然一把推开明了,跌跌撞撞向前跑去,扑到一个宽广的怀中,伸出手紧紧抱住对方的腰身,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阿幕的力气很大,明了一个踉跄才稳住身子,只是一眼看去,她突然瞪着眼,捂着嘴,硬是没让自己喊出那两个字来,两条腿站在原地却怎么也动不了。
眼前紧紧将阿幕抱在怀中的人如同深夜荒山中的野狼,眸光贪婪占有,浑身充满冰冷诱惑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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