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妤心中虽然有着不好的预感,面上倒是极为镇定,举步上前,稳稳拜下,小小的身子虽不弱含笙那般引人注目,倒是胜在气度,身着布衣依然不会在此时损她大家小姐的身份,体现着她身份的同时,又不会让人感觉太锋芒,针对,只能将她当做一个有教养的寻常大家闺秀,让人欣赏,而不会太过在意。
“回禀大人,正是!”
赵琛敲敲桌子,面上透着几分不甚在意,道。
“看上去倒是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小姑娘,可有句俗话叫做无风不起浪,王婆子母女俩的人品虽然娄州县众所周知,可她的儿子死在女儿房中,不去冤枉别人,却来诬陷你这个主人,你虽然年纪小小,定也非与之绝对无关之人,你倒是说说,她们为何别人不诬陷,反而来诬陷你?”
温妤扣在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握了握,心中慌乱几分,果然,这个人不贪不是真正要做廉洁的好官,恐怕他贪的要比王婆子更多,才不屑王婆子所贪的那点钱财。
自己这个身份纵然现在帮不上他什么,可她一个大家小姐给送到这个庄子上,定然不是无缘无故,若他以替那个可以有这么大权力的人除掉她,来做他仕途上的垫脚石……也无不可。
所以她上一世才在离开这里前,被王婆子那般无所忌惮的欺压,这位大人虽然没有明上出面,怕是也为那位如今的正夫人暗中做了不少事,才得以在后来高升的。
看来前一世,就算她能扶住一个皇子上位,看的还是少了,不然也不至于在后来败的那么惨,而这一世重来,无论那几个祸首也好,这些助纣为虐的虾兵蟹将也好,她绝不会让他们,再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这样下定决心,她心中也安定许多,再次稳稳拜下,她眉宇中染上一层愁苦可怜。
“启禀大人,正如刚才楚大人所言,妤儿年幼,自妤儿来到庄子上后,王婆作为管事的婆子,便以需要支持庄子上的开销,给丫鬟奴仆们的月银出处为由,将妤儿身上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差不多都收了去,大人手中那证物,正是其一。”
“最近几天,王婆又说庄子上周转不灵了,妤儿与连翘商量,是不要要动用母亲留给妤儿的最后几件嫁妆,才能勉强度日?然后没隔多久,含笙姐姐便来说要送胭脂水粉给妤儿,却在昨天晾衣服时伤了脚,让人传话过来,让妤儿晚上去她房里拿。”
“妤儿昨天贪睡,便起的晚了,去姐姐那里时却听见有其他人的声音,想来是有其他人在姐姐房间内的,就没再继续打扰直接回了房间,第二天一大早,就给东街古宅的张管家接去去其家主赴约,回来就赶上这事。”
她怯生生的退了退,这才明确道出赵琛问题的答案。
“至于大人所说的这王婆的儿子死了,母女俩不怪别人却怪在妤儿头上,妤儿确实不知,妤儿甚至不曾见过王婆儿子几面,连样子都未记得清,怎会与杀人案扯上关系?”
“这……”
小姑娘这一说,赵琛望望周围围观的群众,以及那些听说小姐的嫁妆是用来开销庄子上用度,以及用来给丫鬟仆从用度上的开销时,对王婆母女的愤然动怒,他的话更不好问了。
王婆会将儿子的死构陷在这小主人身上的目的,已经昭然若知,虽然王堂之死还未明了,却完全将王婆母女在温家庄子上的恶行公然与众,而且现在还胆大到往主子身上泼脏水,虽然众人还不明白她泼脏水为何还要赔上自己唯一的儿子,显然,她也是不愿让自家主人好好的。
其用心之歹毒,在无论是嫉妒她贪了这么多家主私产的人这里,还是质朴之人面前,都已成为众矢之的,再翻案……
怕是难了。
“我们可从未见过小姐的月银,每次王婆子都说上面没有拨钱小姐没有给银子的,她只能勉强给我们周旋出来一点月银的。”
“我们每次要找小姐,王婆子总是阻着拦着,实在不行就再给一点,原来不是小姐没给月银,都是在王婆子这里给叩下了。”
“一个小姑娘身上仅有的几份母亲准备的嫁妆都贪,还真是贪得无厌,没良心了。”
“难怪她能将自己家女儿养的跟真正的大家小姐那般娇贵,真正的小姐却饿成那般模样,简直欺人太甚了,恶仆欺主,!”
堂上的丫鬟,堂外的民众纷纷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王婆母女,而王婆眼见自己以往的行径,被这个小姑娘貌似‘不经意’的抖搂,也吓的极为颤抖。
“大人,大人……”
“砰!你作为一个庄子上的主人,难道就没发觉有何不对吗?”
赵琛不理王婆,惊堂木一拍,继续厉声追问温妤。
楚朗来回看看王婆与那个闭口不问王堂之死,反倒追着一个小姑娘问王婆指证她动机的知县,眉头不由越皱越紧。
而那个小姑娘现在,更是给这个人问的惊慌不已了。
“这……妤儿……是真的不知,家母在时,并未教过妤儿这些。”
于是在场的人也意识到,怕是临安城如今的温家正夫人,并不是原本的夫人,这女儿,自然也就成了新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才给放到这种小地方的庄子上的,还给了这么个贪婪的管家婆子管着,自然是没想让她好好长大成人的。
楚朗意识到赵琛的目的,立即转而问温妤刚才言语之中透漏的问题。
“温小姐,你刚才说是含笙传话给你去她房间拿胭脂水粉的,可知是谁传话?”
温妤想了想。
“丫鬟庆哥儿。”
楚朗立即转向那些丫鬟问。
“谁是庆哥儿?”
一个憨憨的丫头微微迈出个小步子,怯生生的应。
“俺!”
楚朗问她。
“昨天确实是你传含笙的话给小姐的?”
丫头愣生生的望着一立一跪的两人,在王婆母女的冷汗直冒下,又愣生生的点头。
“是这样的,含笙姐姐还嘱咐了,一定要将话带到。”
楚朗再次回到温妤面前。
“你刚才说你去时听到含笙房里有声音,可听清是何人的声音?”
温妤眉宇间透着为难。
“妤儿对庄子里出现的人其实并不清楚,可能听得清楚,是个男人的声音,妤儿隐约听到姐姐在叫他哥哥,就以为是含笙姐姐的兄长去探望,这才没去打扰,先回了房间。”
“你说谎,你说谎,我哥哥那个时候根本就没去我房间。”
含笙突然回神,仿佛抓住她的漏柄一般,突然骇叫起来,还一下子从地上起来冲到了温妤的面前质问,温妤张口便问。
“姐姐当时明明伤了在屋里,何以见得妤儿是没听到男人的声音……你……唔!好冲!”
话说到一半,温妤给她又靠近的身影冲撞到了一般,掩着口鼻,就难以忍受的退了两步。
见她一副如面臭虫的嫌弃样子,含笙猛然盛怒,上前就要找她算账,却给本来就离他们不远的楚朗拦住,他不止拦住了,还倾身近了些嗅了嗅她身上,这将王婆子与含笙都嗅的又是一惊了,含笙惊恐退开,却也已经晚了。
只见楚朗皱着眉看了她半响,回头便去了王堂的尸体旁,掀开了盖着的白布,望着上面并不是很整齐的衣衫,以及刚才给血腥掩住的气味,在他近距离寻找之下,又倾身嗅了嗅,果然嗅到了与刚才在含笙身上一样的气味,眉眼之中冷色更甚。
“看来案子不用审了,一切都已经明了。”
“楚朗,你是何意?”
上面的赵琛问,王婆更是心惊胆战,冷汗如雨。
温妤微微底笑。
王婆失子,含笙贪生,不仅贪生,还要贪荣华富贵的生,恐怕这才情急起来将自己的兄长杀死,含笙将自己收拾的再干净,可见当时的情形也没有太多时间给她彻底将自己清理干净。
刚才那么多人,包括楚朗这个办案多年的捕头,怕是都给杀人案以及当时的血腥混乱惊的忽略了一个现象,加上又有王婆母女的视线扰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在了她头上,既如此,她将这个所有人忽略的给他们提醒一下,一切自然能够轻易明了。
那些人没这份心思,起码楚朗这个捕头,又是衙门里第一时间赶到案发现场的人,定然有这份能力,寻着蛛丝马迹揭晓真相。
果然,就听楚朗当众说道。
“看来这还不仅仅是一桩恶仆欺主引发的杀人案,更是一桩一家恶仆引发的兄妹乱论丑闻被人发现,情急之中又引发了弑兄案,这才有后来恶仆构陷,欺辱家主;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显示,王婆母女与王堂之死脱不了干系了,而且含笙婚前失节,还是与自己的兄长苟且,犯有淫秽不洁,乱伦等罪,又将杀兄之罪构陷在自己主子头上,借机脱罪掠取主子的私产。”
“不,你没证据证明她是无罪的。”
“证据不能证明你们这对母女的恶行,本宫这个人证,能不能证明案发时间,温小姐不在现场?”
含笙的抵死反抗,让人群排开进来的人彻底打消。
温妤隐隐轻笑,该到的都到了,这场官司,已经毫无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