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临安的姑娘,注重女训,常年养在深闺。即便出去也是去赴宴的,很少有这种可以随意在街上走动玩耍的机会,更何况康叶本身就是一个孩子,孩子的好玩心向来重。
她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挣脱了晴如的手,自己快速往那边跑去。
晴如见她又自己一个人跑了,高声喊了起来,作势要去追。
这是个机会!
一直藏在暗处的人瞬间行动了起来。两个做农夫打扮的人上前缠住晴如,二人胡搅蛮缠,晴如强忍着脾气跟二人周旋,目光却没离开康叶跑走的方向。那二人察觉晴如的反应,侧了侧身,刚好堵住晴如的视线。
温妤摇了摇头,竟没想到当年是这么个状况。
晴如身上有武功,温妤是清楚的,如果当年晴如出手打了这两个人,虽然会败坏长公主的名声,但起码康叶不会走掉。
坏就坏在晴如考虑的东西太多。
温妤望着康叶离去的方向,快步跟了上去,同晴如擦肩而过。
康叶只顾着朝人群那边跑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跑离了晴如的视线。
然而等她跑过去的时候,杂耍班子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似乎是不演了。
“你们不演了吗?”
抱着猴子的那人长着一副好面容,满脸的络腮胡,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
温妤躲在暗处,看见那人的容貌,叹了一声‘妖孽’,心下暗叫不好。
那男人的容貌气度皆为上等,一看便非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又怎么可能呆在一个普通的杂耍班子。
康叶那边谈话还未结束。那男人见问话的是一个小娃娃,笑着蹲下身告诉她:“不了,我们要到下一个地方去。”
“下一个地方去?”康叶侧了侧头,“很远吗?”
“不算很远,但是……”那人接着说,“你的爹爹……或者娘亲呢?”
“我没有爹爹,娘亲也不愿意和我出来,是晴如姐姐带我出来的。”说起来晴如,康叶这才反应过来晴如不在自己身边了,慌张地四下望了望,“晴如姐姐呢?她怎么不见了?”
“晴如?”那人念了念这个名字,忽然笑了。他站起身来对着身后的人说,“应该就是这个人了。梁宿。”他唤了一下身后那人的名字。
被称作梁宿的人面皮黢黑,长得并不起眼,属于搁在人群中转眼就能被忘记的。但是一般刺客,都选择这样的人。
越不起眼的人,越能隐藏在黑暗中。
“你叫什么名字?”为了保险起见,梁宿还是问了一句。
康叶张嘴正欲回答,却从身后被人一拉,自己被拉到了一个人的身后。
拉着康叶的正是温妤。
正对上温妤的脸,抱着猴子那人愣了一下。
温妤勉力忽略自己正在发抖的手,扭头在身后的康叶头上弹了一下,取出蚱蜢放在她手心:“你不是想要蚱蜢吗?我就去买了个东西的功夫,你怎么就跑到这里了呢?”
“不好意思啊。”她牵着康叶的手看向杂耍班子的人,“我妹妹年纪尚小,性情顽劣,打扰了。”
“这是你妹妹啊?”那个抱着猴子的人回了神,目光却没有从温妤脸上移开,笑的意味深长。
温妤点点头,纯良的模样让人不忍怀疑。
她不动声色地牵着康叶往后退,所幸康叶的注意力全在那只蚱蜢上面,也没有大惊小怪。
“丞相说的没错,大夏的女人就是不同于别国之人,骗个人都装的好像没事儿人一样。”那人道,“梁宿,一起带走。”
温妤早就做好了准备,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那人一看她跑得飞快,在梁宿屁股上踢了一脚,斥道:“梁宿你还死站着不动做什么?你还要不要你饭碗了?还不给你小爷去追?”
然而温妤毕竟比他们要熟悉娄州县,不一会儿就东窜西窜跑的没了影儿。
那男人只好停了下来,心里憋着一股气,往墙上踹了一脚,怒道:“一个女人而已能跑多远?就是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这什么破地方屋子这么多,弯弯绕的。”
“公子,中原都这样。”梁宿道。
谁料被称作公子的人怒极反笑:“你是说中原这地方呢?还是说中原的女人啊。”
“不过那女人倒是挺有意思的,胆子倒挺大,也不知道中原这古板地方怎么能养出来那样的人。”公子继续将炮筒对准梁宿,“你刚才傻了吗?那女人一跑,你怎么不去追?”
梁宿挠挠头,嘀咕,“你不也没去追吗?”
就算他说的声音再低,公子还是听到了,抬起拳头来作势要打他:“小爷那是情有可原,你那算什么?”
“还不是因为那女人和您画的画上的女人长的太像了!”
公子啧啧两声:“不光我觉得像啊,你说怎么就能么巧呢?我以前在梦里梦到过这个女人……现在却还真能碰到真人。就是那个我一直在做的梦,梦见我从一个枯井里挖出一具枯骨,那枯骨上却有一缕魂魄,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啧啧,不说了,再说下去可就吓人了。不过现在看她活蹦乱跳的,估计是认错人了吧……”
“梦都是反的,您怎么能那样咒人家姑娘呢?”
“她坏了小爷的好事,说一下也不成了?”
“成成,您是爷,您最大,那大爷,咱们现在怎么办?”
“无妨。按照丞相的意思,咱们就是给个下马威。知道咱们是楼兰人也罢,不知道也罢,只要吃了这个下马威,目的就达到了。不过……”他目光微闪,“大夏皇族可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就刚刚那个叫什么来着?”
“……”梁宿默了一阵,低声提醒道,“康叶。”
“哦,就她。怎么一副呆傻模样,我记得那长公主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啊,怎么生出来这么一个女儿!丞相也是怪无趣的,非要让人把康叶带回去给他,难不成要杀掉啊。”
“应该吧?”梁宿道,“依照丞相那性格,难保呢。毕竟丞相以前可是大夏国的人,痴恋过这位长公主的,只可惜……”
梁宿没有说下去,公子笑了笑:“也就只有他那样没种的人才喜欢拿人家女儿出气。喜欢就抢过来啊,又不是得不到!”
“就是得不到所以丞相才这样啊……”
“这有什么得不到的?”公子说,“就刚刚那姑娘,我就挺中意的,要我抢,那肯定是妥妥的。”
“……”梁宿默。
“您快算了吧。”梁宿翻了个白眼,“您也只是挂挂嘴皮,也没见您什么时候真的对人家下过手。丞相给的任务完成了一半,康叶郡主的事情回去肯定会通报给长公主的,长公主那边早有警惕,再想要下手恐怕不易,您现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通知他们,收拾一下行李,启程去临安吧。”
“正好让我见见这个大夏国的老皇帝,有几斤几两。”
梁宿有些为难,问道:“您弄出来这么大阵仗,长公主那边阵仗也是一样大,你们这是要装作互相不知道对方在娄州县吗?”
“有话直说。”
“反正您得去探探那长公主,做做表面功夫!”梁宿耿直了脖子,讲话一股脑倒出来。
公子:“……”
天知道,他有多懒的去看那个公主对自己的臭脸。
上一世从长公主的口中听闻康叶被绑架的大致经过,是楼兰刺客所为,但是刚刚见到的那个人,通身气质异于常人,倒不像是所谓的刺客。
然而这个疑惑只是在温妤脑海中过滤了一下,便抛到了脑后。
比起那男子的身份,眼前成功救下康叶,安安稳稳地走出下一步棋才是重点。
温妤带着康叶回到公主府,却没有送她进去,反倒是蹲下身子,给她整整衣襟,象征性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康叶。”康叶见温妤和她说话,咧嘴一笑,唇边映出那双浅而甜的小酒窝,“姐姐你可真好看。”
温妤扑哧笑了出来,点点她的脑袋说:“你嘴真甜,我这副鬼模样你还觉得我好看啊。”
她想了想,取出自己腰上一直挂着的一枚鸭血玉佩。
玉佩通体晶莹,冰凉入骨,像是朱砂入水,微微晕开。
上面刻着一行梵文,落款是一个‘陆’字。
她将玉佩戴在康叶脖子上,对她道:“送你块玉佩。这玉佩请人加过福,可保你平安。送给你是因为你多灾多难,至于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次,不再是他们让我多灾多难,而是我让他们生不如死。不过,满手鲜血的人佛祖是不会保佑的。你啊,可好好戴着,记住,千万不能丢掉。”
康叶呆呆愣愣地,不大能听懂,兀自点了点头。
温妤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主府,道:“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你自己能走回去吗?”
康叶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看见那是自己居住的府邸,霎时就露出了酒窝,也没跟温妤打招呼,就捯饬着两条小短腿朝府邸跑去。
温妤看了她两眼,转身离去。
公主府前,张管家来回踱步,翘首以盼,却没让他失望,果真盼到了等待的人。他看见不远处康叶跑了回来,连忙上前将她抱了个满怀,双手合十谢天谢地,“哎哟上天保佑,菩萨保佑啊,小祖宗您可算是回来了!快,快去通传长公主!”他眼睛尖,立刻发现了不寻常之处,“小祖宗,你这玉佩哪儿来的啊。”
康叶指了指自己跑过来的地方:“一个姐姐送我回来的,给我这个,说可以保我平安!”
管家毕竟聪明,反应过来康叶这是被人救了,连忙命人将康叶送进去,带着人就追了过去。
康叶脚步嗒嗒地穿过穿过弄堂,进了屋子内,正正好好地扑在了长公主怀里,喊道,“娘!”
长公主愣在椅子上,脸上的怒意还未来得及收起,下一刻便扬起了笑,掩盖都无法掩盖半分。她连忙将康叶从自己怀里拉开,左看右看,又牢牢地锁在怀里:“小叶子,你这是哪里去了,你吓死娘了!”
“娘……”康叶抬头,看见长公主流泪了,笨拙地抬手,“娘别哭。”
长公主一把握住她的手,喜极而泣:“不,娘没有哭,娘只是高兴。你这是去哪儿了!”
“我看到有人玩猴子,我就过去了,可是他们好凶啊,有一个人脸很黑。说什么‘应该就是这个人了’,问我叫什么,还不肯给我耍猴子!”
长公主心里一凉:“那你怎么跑了的?”
“有个长得可漂亮的姐姐过来拉我手手,还叫我妹妹,给我买的蚱蜢!”她将蚱蜢举到长公主面前,“然后就拉着我一直跑。”
“跑回这里?”
“她怎么知道你住在这里的?”
康叶挠挠头:“我好像……好像说了,晴如姐姐以前告诉过我咱们住在哪里的。”
长公主听她这么说,也没多想,重新把她搂在怀里。然而刚刚太激动了没有感觉,现在一冷静下来,感觉腰间有点膈人,低头看去,康叶腰上挂着一块玉佩。
她拿起来那块玉佩,玉佩款式中规中矩,用的却是上好的红玉料子,不像是普通娄州县人可以用得起的。上面刻着梵文和一个‘陆’字。
长公主有些恍惚。
很久一起,她也认识一个名字里有‘陆’字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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