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没了昨日满脸邋遢的络腮胡,可算是能看清楚庐山真面目了——男子身着玄色锦衣,面如冠玉,眉目如画,这乍一看去,让温妤相信了一句话:这世间不光有绝色女子,男子照样能绝色。
温妤默了一瞬,便低下了头。
心里低低道:“妖孽。”
看到这人的容貌,便大致猜出了这人的身份。
上一世的时候,大夏国将小公主嫁给了楼兰的少将军,基于礼尚往来,楼兰也回了一个女人——一名歌姬。
只不过那名歌姬可不是一般人,传说是楼兰第一美人。那女人是真的不负其盛名,五官深邃,和这个男人一样,也是淡色的眸子。
疏离,却天生带着一股媚气,当时在场的官员看得都有些呆。
端王依旧带着记忆中他最常带着的温润笑容,搂着温妤说,那女子再好看,也比不过自己。
温妤当时心中满是甜蜜。
正巧旁边一名大人的家眷低声和旁人道:“都说这女人是第一美人,我父亲可不是这么说的。”
“父亲说,第一美人算什么,楼兰的二殿下才是世间真绝色!”
此人是楼兰人,又有一副摄人心魄的容貌,应是二殿下云晏离无疑了。
晏离,厌离,厌恨离别。
她福身:“见过二殿下。”
“啧,好眼光啊,怎么猜出来的?”
云晏离见她一眼便人出了自己的身份,有些好奇,不由地凑近她。
见她垂头,便将身子弯了弯,硬是把脑袋凑过去。
看着她那副明明忍耐自己到了极限,却又不能发作的模样,云晏离的心情顿时很好,连早晨被梁宿轰起来的那点怒意都少了许多。
张管家咳了咳道:“这是长公主的客人。”
言下之意就是,你小子得尊敬点人家姑娘。
但是云晏离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他扬唇笑起来,笑容有些痞气。
“张管家啊,许久不见,您都会区别对待了。我也是长公主的客人啊!客人和客人说话,难道不正常吗?”
“公主正在用膳,您若是拜访公主,现在就可以进去。”
“你让她请我进去,我就进去。”云晏离指了指温妤,整个人意思很明显。
梁宿在旁边看得满脸黑线,大概能猜出来云大爷想对人家做些什么。
温妤却不明白。
昨日自己刚坏了他的好事,今日这番举措,难不成是想报个仇?
其中有诈?
温妤蹙起眉看他两眼,却也看不出来什么破绽。
“这位姑娘,我们家公子就是这幅德行,他本来就不怎么想来,您就请请他吧,要不他更是不肯进去了!”
张管家也跟着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就这大爷,还不愿意来拜访长公主?
若非他是楼兰贵客,大夏国实在同其无法抗衡,尤其是长公主的这个身份,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大夏国的颜面,面子上不好开罪于他,就凭他昨日意图绑架康叶的所作所为,和今日的胡搅蛮缠,就足以张管家喷他个狗血淋头了。
“姑娘啊,您就说吧……”梁宿声音都带上了一点哀求,看着云大爷在旁边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是一副要人家姑娘自己开口的模样,也是无可奈何。
气氛一时有些滞涩。
过了许久,见温妤态度中庸地行了礼,道:“殿下,请。”
云晏离忽然笑了出来:“你可真乖。”
说完,他得了便宜还要卖卖乖:“这是你请我进去的,不是我自愿进去的。”
说完,他轻轻推了温妤一把,却被温妤反应很大地避开,看向他的眸中充满警惕。
云晏离摸摸鼻子:“我就是想让你先进,我垫后而已。”
温妤默了默,从善如流道:“谢殿下。”
张管家:“……”
梁宿:“……”
梁宿心想:这云大爷什么意思?也没见他对别的女孩子是这么无聊的模样啊。
云晏离跟在人家姑娘身后走的时候,倒是沉默,有风度的很。
云晏离不喜欢来见长公主,原因很简单,长公主看他的时候那张嘴脸立刻变得和平常张邑那张臭脸一样,一样的臭。
你说这么有夫妻相的两个人,怎么就是凑不到一块儿呢?
张邑那个孬种倒是下不了狠心伤萧若一分一毫,只知道心狠手辣到拿人家女儿出气。
张邑自己一个人躲到楼兰去,不用面对萧若这张臭脸。
哪知道这是苦了自己——每次自己过来谈条件的时候,免不了要见见萧若,那张臭脸至今难忘。
云晏离觉得,萧若肯定是讨厌张邑,才这样对自己的,否则依着自己的皮相,肯定不至于混到如此没落的地步。
正想着,一行人已经到了公主府的正厅。
张管家进去通报了一声,将温妤和云晏离二人请了进去。
云晏离避在温妤身后,企图暂时回避萧若。
那张冷硬的脸,能少看一眼算一眼吧。
“真是稀客,楼兰的殿下怎么会第一个来拜访我?又怎么会停在娄州县,而不去临安?”萧若见进来的人里面还有云晏离,脸色变冷了下来。
她搁下汤勺,冷哼,正眼都没给云晏离一个。
云晏离抿唇笑了笑,没应声,整个人脾气好得很。
梁宿心想,这都是伪装!
“难不成是听说本宫带着女儿在这里,听着某人的教导,来绑架本宫的女儿?”
“那这一份见面礼可真够大的。”
“您这话说的,想太多了……”云晏离打哈哈,“见面礼已经交给了张管家,我们怎么可能绑架您的女儿嘛。毕竟楼兰和大夏国交好多年,我们自然不可能去打破这种平静的。”
萧若冷哼一声,下意识就想讽刺他这番话,但她余光看到温妤还在旁边站着,便不好说什么责怪的话了,只道:“温姑娘啊,我早晨接你接的早了些,你还没用早膳吧,一起用些吧。”
温妤从善如流地在萧若旁边坐下,萧若转而对云晏离道:“二皇子殿下若是能吃得惯我们中原的口味,又不甚嫌弃本宫这粗茶淡饭的话,便一起用些吧。”
云晏离对她这副冷淡模样视若无睹,笑道:“却之不恭。”
然而云晏离不过草草吃了几口,便搁下了筷子。
温妤那边也没什么胃口,似乎是一直在吃,看到萧若停下手,自己也搁下了筷子。
“收了吧。”萧若道。
“殿下今日来拜访的好意萧若收下了,这饭吃过了,人也看过了,殿下若无事,便可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殿下来中原的事情只怕陛下已经知道了,若是殿下迟迟不去临安,恐怕陛下又要惶恐,是不是哪里触怒了楼兰。”
“公主这话说得有理,不过临走前,还有件事儿要做。”
“我们的张丞相托晚辈给公主带封信。”云晏离将信放桌上推了过去。
萧若伸手又给他推了回来,冷声道:“我虽和离,但断断没有私收外男信件的道理。”
“丞相是什么样的人,您再熟悉不过。”
“执着。倔强。一意孤行。而执念这个东西,不会随着时间去被磨灭掉,他只会一直惦念,一直执念,直至成魔。您若是不收他的信,难保他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公主刚刚那番话说的很是在理,晚辈的确不敢久留,那么就此告辞了,有缘临安再会。”
“哦!”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往外走的步子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温妤。
清辰的光影不甚明亮,穿过木门,斑驳明灭,在她身上也投下一半的阴影。她低低垂着头,只露出一小节白皙光滑的脖颈,和弧度细腻的下巴。
云晏离垂在身旁的手指轻轻摩擦。
“听这位姑娘口音,也像是临安人士,那么我和你也是有缘再会。”
梁宿正在外面跟张管家问东问西,见自己主子从长公主房里退了出来,脸上虽然还带着笑意,但眼睛里却是半点感情也无。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云大爷哪里又被人给气着了。
梁宿赶忙同张管家作揖离去,追赶云晏离。
“公子啊,您这是打哪儿受气去了。”
“以后张邑那人的传信任务,可别再找小爷了。次次来见那长公主,哪次不是受气?说话夹枪带棒的,下次送信让张邑自己来。”
“是是,大爷说得对,全都是因为丞相委屈了您。您别委屈,我可替您打听好了好东西,您知道里头坐着的那姑娘姓甚名谁吗?”
云晏离上马的动作顿了一瞬,问他:“叫什么?”
“哎哟我就知道您忘记问了。那姑娘叫温妤。温润的温,婕妤的妤。系临安人士,兵部尚书温闵成之女。”
“温闵成……那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公子啊,您这一趟也没算是白来,好歹是见着了这位姑娘,想开点吧。”
“见到有什么用?我就想问问她将来是不是要入宫,毕竟我梦见的那梦里,她是在宫里的枯井里头被挖出来的,谁知道那萧若看她看的比看金银珠宝还要紧,我连说句话的空挡都没有。”
“罢了罢了,反正我呆的时间不短,将来在临安总会遇到的。”
话毕,他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对劲。
“等等!仔细想想,我凭什么帮她啊?我怎么净想着帮她啊?”云晏离皱了皱眉,“真是魔怔了。”
“您竟是这样想的啊。”梁宿对他这种后知后觉,但却终究能觉的态度表示欣慰。
云晏离睨他一眼,没好气地摇摇头,将马肚一夹,鞭子一抽,便离开了这里。
然而另一边的气氛自从云晏离一走,就较刚才活泛了起来。萧若看都没看那封信,拉起温妤的手要求她陪自己走走。
萧若是个风雅之人,生性喜竹。无论是府邸,还是别院,但凡是她萧若的居所,少不了的就是竹子。
唯一能与她媲美的,也只有温妁院子里头那一片竹林了。
竹林之中铺着一条鹅卵石小路,萧若携着温妤,就沿着那条小路散步。
有风乍起,竹叶簌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云晏离刚刚的那些话,她的眉目间始终凝着些忧愁。
“你或许应该听过,大夏国的长公主不爱花鸟,唯独爱竹。”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起初并不爱竹,后来,只是为了另一个人去习惯这种习惯。”
温妤知道这个人是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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