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侍女匆匆挑帘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张管家在外面候着。身边带着个姑娘,说是刚追回来,郡主的救命恩人。”
长公主正了正身子:“快请!”
见到温妤容貌的那一刻,长公主心里一震,有些恍惚——
温妤穿着最普通不过的粗布裙子,长相和记忆中的那个女人有七分相似,二人渐渐重合。
只不过比起来那个女人,温妤的脸色要差很多。
温妤弯腰行了礼,低眉顺眼的,柔软安静。
如此一来,和记忆中的那人更像了。
“你认识蒋陆吗?”
温妤微微屈身答话,态度不卑不亢:“正是家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长公主若有所思,却没将所思之事说出来。
她侧了侧头看向旁边的婢女晴雯,吩咐道,“看座。”
“你叫什么?”
“温妤,婕妤的妤。”
“温妤,温妤……好名字。是你救了康叶吗?”
温妤将鬓角头发拨到耳后,不好意思地笑道:“也,也不算是救,当时看见她一个孩子家孤零零的,又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就带着她跑了。现在想想,虽然鲁莽了些,却竟然做了件好事。
“而且刚刚路上刚刚听张管家说……没想到她是您的孩子。”
“多亏了你,否则小叶子……”长公主没说下去,转而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呢?”
“不,不!”温妤摆摆手,“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喜欢小孩子,才去救得。”
长公主闻言,乐了:“你也喜欢小孩子啊,正巧我也是……”
旁边的晴雯轻咳两声,道:“公主,时间不早了。”
长公主扑哧笑了出来,“吓到你了,我近来心情不怎么好,看见你却感觉有些熟悉,竟激动了起来,忘了时间不早了。”
“对你问东问西的,你别放在心上。”她将康叶从怀里放下来,“去跟恩人道别。”
“不用叫我恩人,不嫌弃的话,叫我姐姐就好了。”
温妤看向康叶的眼神温柔如水,长公主更是卸下了疑心。
“张管家,送这位姑娘回去吧。温姑娘,明日我派人接你过来小叙,不算叨扰吧。”
温妤弯腰行礼:“自然不算。”
温妤回到庄子上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连翘告诉她一个消息:含笙晾衣裳的时候,不小心从台子上摔了下来,听说是摔折了腿,恐怕晚上不能来给温妤送水粉了。
但是毕竟答应了温妤,她又不是那种爽约的人,便请求温妤自己过去一趟,她正好有些体己话想和温妤说。
温妤垂下眼,掩住眼中笑意。
来了。
有体己话要说?呵,只怕那里已经准备好局等着自己进去了。
入夜,明月高悬,温妤带着连翘去了含笙院内。
含笙院内和平常不同,今日竟好像一个人都没有,有些安静的诡异。
月光下彻,将院子照的明亮。
连翘和温妤对视一眼,连翘心领神会一般,独自一人走到了含笙门前,轻声喊道:“含笙姐姐?睡了吗?”
见没有人应,她又喊了几声。
“含笙姐姐?”
她还在喊着,装作不知道后面有人接近的模样。
黑影一步步接近,覆盖了连翘的影子,忽然饿虎扑食一般扑到了连翘身上,掐住她柔软的腰,便揉捏起来,热气喷在连翘耳边,烫的她脑袋一片空白。
即便连翘早有准备,也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下了一跳,惊得她小声叫了一声。
“哎哟,你这腰可真软,不愧是大家小姐。你可不知道这么些年你可想死哥哥我了!”王堂将鼻子凑到连翘颈窝,“真香,看你平时假清高的,不就是个小姐嘛,今儿和你哥哥快活一番,明儿看你还怎么傲气!”
“不要!不要”连翘惊呼着,推搡他。
刹那间,伴随着一声噼里啪啦声,王堂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放在连翘腰间的手也软软地垂落下去。
连翘被吓的双手举起,神经缓了片刻,看见王堂身后站着的温妤,这才回神。
她连忙跑过去抓住温妤的袖子,道:“吓死我了小姐!”
她见温妤没反应,抬起头看她,却被惊得无法说话。
温妤手上还拿着断裂的半个瓷器,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中,脸上的神色依旧如往常一样平静,眼中却带着嗜血的兴奋。
连翘不会懂的,那是亲手惩罚仇人的快感。
温妤抬脚,踢了王堂一脚,将手放在王堂鼻子下面,试了试还没死,松了口气。
王堂要是死了,后面的戏可就不好看了。
她和连翘两人合力,将王堂拖进含笙屋里,将他整个人扔在床上,点燃了蜡烛。
做完这些之后,温妤又重新捞走了一个花瓶,将门外的碎瓷器收拾了一番,和连翘退出去藏在院内杨树后。
温妤在守株待兔。
不一会儿,兔子就出现了。
含笙借着月色朝四下里看了看,鬼鬼祟祟地接近了自己的屋子,见自己的屋子亮着灯,心下一喜,跑过去,将脸贴在了门上。
霎时,她的心仿佛被凉水浇了个冰凉。
里面没有任何应该有的喘息声。
这其中有诈!
她猛然反应过来,退后两步,却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一个花瓶从后面砸了个懵,重重地超前倒了下去,将门砸开,跌进门内。
她最后一个意识就是:温妤没有被骗,真正被骗的,是他们!
温妤将含笙也剥光衣服拖到了床上,给他们两个人拉上帷幔。她四下看了一番,觉得一切妥当之后,正准备离开,却发现香炉旁摆着一盒香料。
过去捻起香料,在手间磨了磨,神色疏忽凉了下来。
最毒女人心。含笙真是将这件事情做绝了。
那么她自己的计划,就自己来尝尝这果子是什么味道吧。
“捂住鼻子!”
见连翘条件反射一样捂住了鼻子,她将香料加入香炉中,点燃。
瑞脑香炉中即刻焚起了袅袅香烟。
她带着连翘退了出去,为二人关上了门,离开了这座院子。
在她们二人身后,含笙屋内——女子的低泣声,男子的喘息声,响了整整半夜,月落树梢方才微歇。
二人穿过小半个庄子,回了自己的住所。含笙的院子在整个庄子风水最好的地方,与她相反的,便是温妤的院子。
这两个院子离得远,也是很正常的事。
一进门,连翘就扑到桌子上为温妤倒了杯茶,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那王堂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温妤抿了口茶,茶水已经凉了。
她没有将茶水换掉,一点一点地,将茶水咽下去,内心的喜悦总算是平息了一些。
“不光是他一个人想吃,应该是一家子才对。”
连翘愤愤道:“主家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他们这一群狗奴才,却敢以下犯上,想着谋害主子,其心可诛!”
“说到底,还是我没什么权力。”温妤将茶盏放下,道,“连翘,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连翘摆手,“我从小时候就跟着姑娘了,替姑娘做事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她停顿了一下,挠了挠头,“倒是姑娘,变化好像有点大……”
好像从落水那天开始,就有点不一样了。
就好像比以前变得胆子更大了,人更聪明了。
“我只是梦到了一些事。”
“以前的我活的太懦弱,太被动了。被人利用,被人谋害,被人算计,却懵然不知,实在是傻得可怜。”她摇头笑了笑,“可惜我不再想成为那样的人了。我想活的主动一点,清楚明白一点。”
“我想……活得更好一点。”
“那么现在的我,让你感到可怕了吗?”
连翘红了眼眶,跪了下来道:“连翘怎么会觉得小姐可怕!连翘从小时候就开始跟着小姐。可是小姐以前明明那么天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怪奴婢,怪奴婢没有保护好小姐,如果奴才能保护好小姐……”
就不用温妤自己去苦心孤诣谋算一切了。
温妤扶她起来,笑着说:“你帮不了我的,你也无法一直保护我。”
上一世,你在一次刺杀中,为我挡了致命的一剑,当场死亡。
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明明真心待我的人,我却没有保护好任何一个。
“只有我能保护自己。只有我强大起来的那天,才能保护所有真心待我的人。”温妤道,“你只需要帮助我走向那天,便够了。不需要保护我,不需要替我做任何危险事情。”
“我会好好帮助小姐的,绝不背叛小姐!”
“不过小姐……你做这些事,是为了让主家来接你吗?”
“不。他们不必来接咱们。”
“他们只需要静静等着,等着我回去的那天。”
今日的王婆子起得比往常都要早,因为今日自己算计好的果子马上就要吃到嘴里了,一想到那些钱源源不断流入到自己的口袋里,她就在床上呆不下去了。
可她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强忍着现在就去含笙院内的念头,用了早餐。
温妤身上穿了一件半旧的湖绿衫裙,带着连翘经过王婆子门前的时候,嘴角带着恶意地笑容,一反寻常地,主动推开了王婆子的门:“王妈妈今儿起的好早。温妤来告您一声,不必准备温妤的早饭了。长公主派了马车来,接我入府上用餐。”
“你是睡懵了吗?长公主怎么会来接你啊?”王婆子嗤笑一声,更觉得温妤后面那句话可笑,就算她不说,也没人特地做饭给她吃啊!
然而她话还没说出口,就发觉了不对。
她眼睛瞪得宛若驼铃,上前抓住温妤的袖子,喊道:“你怎么能在这里?你怎么能好好的?”
温妤笑着,抚开王婆子的手,连翘更是将王婆子拉的远了些。
“王婆子莫不是忙懵了吧。温妤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温妤怎么就不能好好的了?还是说……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王婆子忙摇头:“没有的事!”
“那就好。”温妤道,“长公主的马车还在门外候着呢,我不能久留,先走了。”言罢,她转身出了屋子,听到身后王婆子跌跌撞撞地脚步声,嘴角习惯性的扬起了微笑。
马上就要赢了……
来接她的是昨日的熟面孔——张管家。
张管家为她放下脚凳,看着连翘扶她上马车时,那姿态作风,也不像是这种小地方能养得出来的。
张管家便不由得高看了温妤许多,见温妤进了马车,将凳子收起来,朗声道:“姑娘坐好了!”
这时候大街上人还不多,大多都是一些出摊的人。连翘掀开帘子往外看了几眼,撇撇嘴,放下帘子:“都说街上热闹得很,我看也不怎么样嘛。”
温妤笑她:“是你没见着热闹的时候,这会儿都是些卖东西的商贩出摊,人们都还在家歇着吃饭呢,街上本就没几个人。”
然而温妤可没想到,有人和那些卖东西的商贩一个时辰点,站在了公主府门前。
更没想到,昨日见过的人,今日就得见第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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