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的时候,她同长公主月下小酌,萧若说的也是这番话。
“难道不会很累吗?”
“不,当时她并不觉得累。两心相悦,情深意重,又怎么会觉得累。可是在他心中,有家族的血海深仇要报,有自己的前程要顾及,曾经亲口承诺过的事情,还有那些儿女情长,终究是被抛在了最后。”
“隔了太多太多事,连当初为他做了什么,都没有提起的必要了。”
萧若说完,见温妤不说话,转身对她笑:“你瞧我,对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说这些情啊爱啊的,也是我痴了……”
温妤反手将她的手握住,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个姑娘曾经爱上了一个贵人,按照话本中的套路,他们之间应该面临着重重阻隔,却最终走到一起,携手共度。”
“可是一切从开头就错了,贵人从开头对她便没有半分感情,只有利用。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阻隔,贵人顺顺利利的娶了她,却没有携手共度。贵人喜欢她的妹妹,姑娘想,是不是我送的马具不够好?是不是那天的桂花糕我没有捂热。”
“可是后来她才明白。世上的人都是这样的。自己的承诺,是最容易回收的东西。”
“他们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去为主动放弃你这件事做辩解。可是世人又不尽相同,大部分人不会再回头,若他懂得回头,你不妨斟酌一下,是否要接受。”
萧若久久没有说话,半晌后,温妤主动松开她的手。
“我们改日再续吧公主,您今日或许也没有招待我的心情了。况且温妤现在回去,还有一场好戏可以看。”
温妤行了一礼,离开了竹林。
萧若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她开口,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晴雯,把正厅桌上的信给我拿来。”
却说王婆子那边,跌跌撞撞地跑到含笙屋里头,颤抖着一双手推开那扇门。
只一眼,就差点翻个白眼背过气去。
屋内满溢着淫靡的气味,男女的衣裳被丢的到处都是,蜡烛燃到干涸,香炉也冷了下来,香料焚烧殆尽。
王婆子知道香炉里面放的什么东西,那是她自己亲自去采购的。
她跌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似乎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
不行,不能这样!
她知道含笙通知了院子里头的丫鬟一清早便过这个屋子来,意在抓温妤和王堂,让温妤身败名裂,再无后路。
但是现在,她却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勉强扶着矮凳站起来,拎起桌上的茶壶,壶里面是隔夜的凉茶水。
她将凉茶水对着床上的二人当头浇下。
边浇边落泪。
这里明明躺着的应该是温妤。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温妤啊,温妤!你好狠的心啊!
最先醒来的是含笙,含笙打了个冷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对上王婆子那张满是褶子的脸。
她被惊了一下,正要做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身上有些冰凉。
一丝不挂。
她惊惧地睁大双眼,她毕竟不是初通人事,
她猛然将头转过去,看到旁边躺着的王堂,她像是疯了一下,整个人滚在地下,滚到王婆子脚下,喊道:“救我!救我!”
她这么一番闹腾,王堂那边也醒来了。
他发现自己昨晚睡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子,顿时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你们!你们!”王婆子怒极,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拍着胸脯喝道,“还不快将衣裳穿上?”
王堂屁滚尿流地捡过自己的衣裳随便往身上套了套,重新跪在了地下。而他旁边的含笙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像发疯了一样自己低声念念叨叨。
“不是真的,这都不是真的。”
“我还要做十三姨娘,这不是真的!”
她痛苦地抱住头,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王婆子叹了一口气,从她柜子里取出一件衣裳,披在了她身上,将整个人颤抖着的含笙拥入怀中,拍抚着她的背,不停地流泪。
“温妤!一定是温妤那个贱人!”王堂腾的一声站起来,“我这就去找她,看她这个贱人怎么狡辩!”
“你给我站住!”王婆子怒喝,“你这个,你还要去找她?”
“计不如人,还要将自己陷入更加困难的境地吗?”
王堂被她这一声吓得又跪在了地下,膝行至王婆子面前,哭喊道,“我怕……”
“你若是去找她,所有人都知道,你昨日想算计的是温妤,却赔了夫人又折兵,自食恶果。算计主家小姐……这是多么大的罪名?况且你想把这件事闹大吗?”
“你让你今后如何做人啊?”
“所以这件事,只能当作咱们吃了个哑巴亏吗?”
“为了你,必须这样!”
“她本身就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只要忘了今天这件事,我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至于员外次子,就算是知道了,也顶多不娶罢了,咱们这些年捞的影子还不够给做嫁妆吗?即便是嫁个贫苦人家也是能嫁过去的。”
王堂语无伦次地说着,却没注意到在王婆子怀中默默哭泣,看起来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含笙猛然睁开了双眼。
“实在不济,咱们也可以招个倒插门啊!即便家里条件不怎么样,也是能保证衣食无忧的!”
也不知道是那个字眼刺激到了含笙,含笙整个人爆发出前作未有的力量,抓过桌上搁着的纸伞,挣脱王婆子,对着王堂的心口扎了过去。
“我是十三姨太!”
“我要过好日子!”
“我不能嫁的不好!十三姨太只能是我!”
“是我!”她怒吼道,将纸伞一下一下地往王堂心口插。纸伞的伞骨削的锋利,突出的部分成为了致命的利器。
每说一声‘是我’,她就将纸伞抽出来,再戳进去。
也不知她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王婆子反应过来的时候,王堂已经成了筛子。
她朝含笙扑过去,双手握住含笙的手,死命地止住她。
“囡囡啊,你扎我,你干脆扎死我吧!”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王婆子哭着松开手,跌在地下,捶打地面。
含笙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再看看自己手中的伞,伞尖上满是鲜血。
门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许多丫鬟,都似乎被吓呆了,看着屋内的一切,默不作声。
这时蓦地有胆子小的丫鬟,乍然哭出声。
“哭什么!”王婆子吼道。
已经死了一个了,她不能,不能再失去一个孩子!
“不,我没有……”含笙将伞一把松开,“我没有杀人。骗子!我没有杀人!”
王婆子抓住她,将她整个人拖到床上道:“囡囡,你先坐着,别害怕。”
话毕,她走出去,将屋门关上,冷眼看着外面的那些丫鬟。
“你们的奴籍都在主家那边握着,我是主家安插在这里掌管大小事务的婆子,只要一句话,你们的小命就没了。或者悄然无声地消失在这里,也是有可能的,毕竟没人在乎你们这群贱婢是死是活。但我一向不喜惩罚丫鬟,你们也是知道的,可我不喜欢,并不代表我不会做。”
“如果今日之事,我在外面听到任何的风言风语,你们的舌头就别想要了。今天看到的所有事情,都当作没有看到,给我烂在舌头根里。若是有人想报官……”
王婆子冷哼:“我让你们第一个先去死!”
“哎哟,您这一大早的,是生的那门子气啊。什么报官?什么去死啊?”
院门口传来男人的声音。
王婆子抬眼望去,心刹那间坠落深渊。
是县衙的捕快,楚朗。
楚朗是娄州县有名的铁面捕快,以其为人一丝不苟,铁面无私而出名。
到底是谁?将楚朗请了过来?
明明现在没有一个丫鬟出这个院子,楚朗却过来了。
电光火石之间,王婆子想到一人。
难道是温妤?
“王婆子可还没解释刚刚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哎哟,这天大亮的,这间屋子的门怎么关着呢?夏天这么热,闷着多不好……”
王婆子侧了侧身,道:“大人且慢,小女正在更衣……”
楚朗收回了正要推门的手,笑道:“这样啊……”
“可是我看这阵仗不像啊。”楚朗道,“难不成,是这屋子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楚朗神色一凛,眼看就要伸手去推门,王婆子已经做好跪下求他的准备,却见那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楚朗愣了,王婆子愣了,院内的人都愣了。
只见刚刚仿若神志不清的含笙自己走了出来,身上已经不再是王婆子给她披的那件衣裳了,而是换了一件正红衣裙。
正红色,红的有些刺眼。
含笙这辈子恐怕没有机会再穿正红了。
她将头发梳的一丝不乱,鬓边用水理得端庄齐整,见了楚朗,那张清秀柔美的面庞上立刻滚满了泪珠。
她抽噎着,跪在地上,道:
“大人是整个娄州县最有名的捕快,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楚朗看向她身后,那里横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依稀可辨是个男子,胸前的伤痕扎眼至极,一看便知是被人用利器数次贯穿造成死亡。
楚朗眼睛充满了兴奋。
这意味着他又有事可以干了。
“姑娘是不是得解释一下,这里为什么会有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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