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起,江家人全发动了起来,给江望楼两口子以及亲家人送行,这一趟距离不近,江望楼和崔玉涵要到八月节前才能回来。
江守道和崔举人在头里马车上,昨儿个否了做汪大人的官船,崔举人就有些不高兴,可脸上不显,只说亲家公考虑的是。连带着今儿个两人闲聊,也只是应付了事。江守道还当他是忧心回程路远,偏在一旁相劝宽解。
后头冯氏张氏和赵姨娘陪着崔玉涵,叮嘱不停,崔玉涵红着脸,低头听着,不时小声嗯一声。
再后头便是江望亭两口子,江守正等等众人和江望楼,又是说笑又是感慨。江守正说盘算盘算,也该给望阁相看相看了。除了江望阁高兴外,其他人没一个接话的,江守正气的一脑门子火气。
江望春和江婉也跟着去了,只在最后的板车上坐了,这可是以前没有的待遇。
“姐,没见着江姝啊。”
“听丫鬟们说是还在院子里关着呢,二伯娘不让她出来。”
江望春点点头,不出来也好,免得招蜂引蝶让人看了去。
要说这江家这一代里,男的里面江望楼继承了赵姨娘的样貌,生的一表人才。江望亭和江望阁就差些,倒也周正,只有自己脑袋大身子小,不好看。
而女的里面,就属二房的江姝长得最好,其余大姐江雯也算标致,江楚还小但跟了宋姨娘,将来也不差。江婉不必说,和自己一个德行黄毛丫头一个。最是江娴长得差,又兼肥胖,算是残了。
一行人来到码头,租下的两艘船已经等在岸边。到底还是不搭汪大人的船了,只待他来时跟在后面,算是借光。
下人仆役们将行李一件件往船上搬,不多时便见上游有官船打着旗号而来,正是汪大人坐船。江守道自持是谭大人的人,转身避过。
崔举人上前接洽,上的船去将苦衷一说,汪大人呵呵一笑,表示无妨。
江望楼和崔玉涵和众人一一拜别,江婉也凑到近前,将那十二生肖送了过去。崔玉涵有些惊讶,打开一看倒是颇为喜欢。
江望春不待凑这热闹,远远的找了一个岸边的树桩子坐了,左瞧又瞧居然发现崔玉缇没有跟在崔家人之后,反而混在江家人里面送行。
“奇了怪了,这崔玉缇不走,难道是相中了那毛盼儿?”
江望春心头大乐,姐夫和小舅子嘿嘿亲上加亲。
正揶揄揣测日后两人撞破该如何收场之时,就见那汪大人船上下来一个年轻公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两人四下看了一会便往这边走来。
“小哥,呦。”
那小厮见江望春独坐岸边,便以为是个下人偷懒,走上前来正要说话,一眼瞅见这人目有双瞳,顿时大为惊奇。
“有事?”
江望春没好气的道,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眼中可是看的明白,面前这人外表普通之极,但内里肌肉虬劲,一看就是练家子。
“敢问小哥这菜户营怎么走?”
嗯?江望春斜了斜眼,江家原先就在菜户营,后来天下大乱,乱兵过后成了白地,现在更是成了乱葬岗,这俩人找那地方干什么。
“知道啊。”
江望春一个迷糊眼,一脸的不含糊。那小厮呵呵一笑表示明白,掏出一钱银子来给他。
好家伙,真够大方的,江望春脸上一喜,笑道:“城南十里,旧官道旁有九颗大柳树的便是。要不我带二位去?”
“多谢,不必了。”
那小厮道了谢,走到那年轻公子身边说了几句,两人拦了一架马车,匆匆离去。
江望春有些奇怪,那小厮不是一般人,而那年轻公子更是不凡,外头素净,可内里却是一身黄衫小衣,这是一般人能穿的?他们去菜户营干什么,那边全是窝棚菜农,有钱人谁去那儿?
想来想去,不得要领,正好前面也整落的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准备散了回家。就见江婉匆匆跑了来,急道:“你怎么躲这来了,快来,二嫂叫你呢。”
“啊。”
这大庭广众下下的,崔玉涵不怕别人说闲话?江望春皱着眉头走到近前,果然,江家众人眼光各有不同,但不外乎诧异居多。
“四弟。”
崔玉涵将江望春拉倒一边,轻声道:“嫂子这一走时日不短,你帮我盯好了玉缇,看看他都干了什么,等嫂子回来。”
“诶,好嘞。”
江望楼这时也走了过来,一脸肃穆说道:“看着点便可,莫要生事。”
江望春一看他那张臭脸便来气,装什么正经人呢,哼。
“哦,那可说不准,这脑子不好使,糊涂的时候咱也管不住自己不是。”
崔玉涵白了江望楼一眼,从袖口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给江望春,道:“乖,且先拿着花销,办好了嫂子回来还有赏。”
“得嘞,嫂子听好吧。”
江望春笑嘻嘻一瞅江望楼,嘻嘻哈哈扭身就跑。又得五十两啊,以后这有钱的嫂子可得巴结好了。
江望阁在远处看的真切,心头大动,忍不住也凑了过来,正想说道说道也讨些好处,就听的江守正一声吆喝,让他过去。
江三爷这个气啊,嘟嘟囔囔过去一听,原来是崔玉缇准备搬出江家到县城去住,江守道和江守正两人却怕人说闲话,让他住到江家县城别院去。
崔玉缇哪里肯依,他早已打算好了,等这姐夫姐姐一走,这几个月就在毛盼儿那住下了,白天游山玩水四春坊花差,晚上红袖添妆,逮着机会就和江姝亲近一番,岂不美哉。
若住到江家别院那还玩个毛啊。
“别别,我姐看着呢,再麻烦伯父可不好。”
崔玉缇说什么都不干,两人无奈,便让江望阁领他去赁房子。
这是好事啊,江望阁心中一通盘算绝对有的挣,再说要是挂上这崔二爷那银子能少了。当下一拍胸脯大包大揽必定给他安顿的妥妥当当。
崔玉缇欲哭无泪,这还甩不掉了。
不多片刻,船家来报可以启程了,江望楼两口子拜别登船,众人挥手依依惜别。
送走了二人,江守道松了口气,江家大事又了了一件,江守正沉声道:“大哥,望楼也成家了,也该考虑望阁的婚事了。”
江守道点点头道:“不错,不过有人选了么?我听说你媳妇可是让人说和了好几家,都让人给推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大哥。”
江守正预要辩解,江守道摆摆手道:“望楼成亲公中花的基本不剩下什么了,要不是他娘的嫁妆填补了不少,这婚事啊就让人看笑话了。我琢磨着等秋下了,河防捐之事下来有钱了,咱们再商议。”
“大哥,这。”
河防捐?那还是个没影的事呢,万一办砸了,难道我家望阁就不成亲了。
江守正一肚子火,可奈何江守道已然回转,只得无奈跟上。张氏凑过来冷哼了一声,道:“怎么样,我说中了吧,赶明儿就让望阁上店里,不,上绸缎铺子里上工,我倒要看看他大房到底瞒了多少家底。”
“嗯,就这么办。”
一群人坐车的坐车,骑驴的骑驴,回转大宅。刚到门口,便见胡大两口子跪在大门口又是捶胸又是顿足的哀嚎。
“我们万死啊,万死。”
胡大赤了上身,背上捆了三根藤条,手中还拿着一根,一会就打两下趴在门板上的胡李氏,那被子盖的老厚,打起声来噗噗直响,胡李氏扯着嗓子嗷嗷叫。
江守道一看就火了,“住口,大门口嚎丧呢?”
冯氏也一脸恼怒,正准备送走亲家就收拾胡大一家,这鞋底子还没走热呢就来这一出,给谁看呢,早干什么去了。
“呦,胡大这是负荆请罪呢。嘿还是个有学问的。”
张氏在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冯氏一脸黑线,江娴这傻姑娘一听这话恼了,叫道:“二婶说什么呢,连求饶也看不出来。”
“是是,真没看出来。”
张氏和江守正憋着笑不言语,江娴只当自己眼光了得,有些得意的瞟了一眼崔玉缇。这崔二爷心有灵犀,一个哆嗦渗出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叫道:“江三哥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诶,对对,大伯大伯娘,爹娘,那我们就先走了,今儿个就不回来了,不用等了。”
江望阁说完也不等回应,拉上崔玉缇就往角门窜去。
江婉在后头悄声道:“这就是你给出的主意?”
江望春一脸得意道:“怎么,不好?多有悔过的诚意啊。”
胡大一看江家众人的脸色,就知道坏菜了,心头恨死江望春,可都走到这步了,硬的头皮也得演下去。
“老爷夫人,我和我婆娘犯了错,不敢求绕,认打认罚,只求看在多年服侍的份上,别赶出江家啊。”
“混账东西,丢人现眼的玩意,给我滚起来。”
“是。”
江守道一甩袖子进了门,胡大连忙把胡李氏搀扶了起来,一拐一拐的跟着进了门。后头冯氏黑着脸让众人都散了,大家伙憋着笑跑了个精光。
没多会,便听见正院里惨叫连连,板子声贼响。小跨院中,江望春一拍大腿,哈哈大笑。
“姐啊,这下可是给你出气了。”
“别打坏了吧。”
江婉还是老好人,现在还想着别打坏了,日后记仇,自家不好过。
“怕啥,这就叫狗咬了咱,咱不能咬回去,咱一棒子打死,哈哈,姐你说我这以德服人怎么样?”
江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你也不怕他俩儿子那天回来,找你拼命?”
“他敢,漫说那俩混蛋根本不关心他老子娘,就算是敢来找事,咱的丧门棍是摆设么。”
说到这,江望春想起来今儿个就是取那镔铁棍的日子,当下就要出门,却被江婉拦下。
“钱呢?又出去胡花?”
“哪儿敢啊。”
乖乖将五十两上交,又道:“姐,咱们这家当也不少了,干脆进城盘个铺子,租出去得利钱算了,不然放着也是白放着,那天再给毛贼惦记。”
江婉点点头道:“我也这么想过,不过不是盘铺子,而是买地。镯子和戒指不动,留下二十两应急,再花五两做几身衣裳,我再接些针线活计也够咱们吃喝的,今年咱们就这么过了。剩下的一百五十两全买了地,今年只能种些秋杂粮,等明年再攒些钱,咱们就搬到地里去住,自己种,自己吃日子就过起来了。“
江婉说着话,一脸的憧憬,江望春不忍打击她的小心愿,笑道:“这个,姐啊,买地也对,啥时候也饿不着自己。可是呢,一来就咱俩也干不了多少活。若要雇人或是佃出去,这地里的收成就这么点,咱也落不下多少不是。”
江婉一听急了,积少成多的道理不懂么?江望春连忙又道:“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你看,这就一百五十两,二十亩顶天了吧,多会才能良田千顷衣食无忧啊。不如咱们先投到铺子里,那个生息可是比土地快多了,挣上个一年,光利钱就能买不少地了,咱们就这么转,投买卖,挣钱买地,有出产再开买卖,良性循环,越做越大,怎么样?”
江婉小脑瓜转了半天,才道:“你那铺子就一定能一百五十两盘下来,还能租出去?”
江望春心中暗笑,我这儿还藏着二百两呢。嘴上却笑道:“事在人为么,明儿个我就进城看看去,一天没有就两天,总会有的。”
嗯,江婉点点头,这倒是可以,反正买地也不急于一时,总要打探清楚清清利利的才好。
两姐弟商议妥当,又说起来出工的事,江望春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般。
“姐,你都不想去铺子里,我就更不想去了,到那干啥,上上下下都是大房的人,还不得憋屈死,到时候再给坑一把,那不是自找苦吃么?”
江婉点点头也是,忽然又笑道:“那你就去读书去,日后考个状元回来,姐就心满意足了。”
“唉,我的姐姐呦,你觉着我这大字不识一个,能考上状元,恐怕连个童子也考不上。”
江婉一听没了主意,自家这个兄弟从小吃苦中来,让他能静下心来读书却是难为他了。
“我的事姐你就别管了,我自有路子,放心,肯定是正道。”
江望春发誓赌咒好一通说,江婉才放过他。
在大灶上借了火,炖了一锅杂菜大肉汤,又烙了饼,姐弟两吃的好不畅快。吃完饭,江望春出门,见有小丫鬟过来串门,嘿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
江婉高兴非常,连忙迎了进来,几个姑娘叽叽喳喳聊了起来,没一会就说到那胡大。在主院替他婆娘胡李氏挨了三十大板,两口子被赶到了庄子上做活,倒是没真赶出去。
报应,小丫鬟们平时也没少受胡李氏的气,这下可是大快人心。
江望春在门外听了,呵呵一笑,哼着小曲去取镔铁棍。
“我斩颜良,咿呀呀,看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