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被叫去打下手帮忙,江望春在房内小睡了一会,便又转醒。今日人多事杂,江婉又是个软弱好说话的性子,别让人又欺负了才好。
想到此处,江望春再也睡不着了,下地出门一看,对门黑灯瞎火的,上前叫了几声无人应答,看来还是没没回来。回到房中实在是不放心,批了件衣裳,顺手又顶门棍别在腰上,出门去寻。
走到外头拦住婆子们一问,才知道是给女眷席上送菜送汤去了。江望春气不打一出来,顺着小路往正房大院而去。
走不得半刻,碰上一队丫鬟经过,打头的却是江娴的大丫鬟春兰,江望春一看扭头就拐,忽然身后春兰叫道:“四少爷且慢。”
江望春深吸一口气,缓缓回过身来,春兰嘱咐了一通小丫鬟们让她们自去,然后走到江望春跟前,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开口。
最后还是春兰忍不住,道:“上次连累你了,我这里有些银子,你买些药补一补。”说着话从袖中掏出一包碎银子来递给他。
江望春哼了一声推了回去,道:“多谢了啊,受不起。没别的事走了。”
春兰怔了片刻,不敢相信他会如此说,眼圈一红,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江望春叹息一声却没回头,春兰怔怔看他走远,终于泪流而下,一捂嘴扭头快步疾走。
江望春听到动静回头望去,心中有些不是个滋味。原来的江望春他对春兰是情有独钟,每日里总要偷偷跑去偷看春兰,可春兰总是不假颜色,而他却乐此不疲,心目中早已填满了春兰的影子。
这回受伤也是为春兰出头所致,原以为此后便再不会有交集,哪知春兰却主动找他说话,还给银子,可惜江望春已然不是原来的江望春了,不会为了这么个举动而欣喜若狂。
“唉,春兰,呵。”
遥望片刻,叹息一声,江望春甩甩头将旧日的执念甩了出去,抬腿便往上院走去。
来到院门口,只见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不少,等人都走光了,江望春上前,守门的王婆子呵呵笑道:“呦,小四爷,你来错地方了,这里可是女眷的坐席,男客们可都在葵花院呢,你要作陪也得去那才是。”
嘿,江望春一股子邪火不知从哪儿就窜了上来,从后腰上抽出棍子来在手上晃了晃,探头往里观瞧。
“我可有伤在身,脑子不清醒,打了你你可别埋怨。”
“啊。”
王婆子吃了一惊,这混账玩意多会说话这么利索了,瞅了瞅那根鸡蛋粗的棍子,咽了咽口水,再不敢多嘴,万一这混账东西闹将起来,打扰了里面的贵人,自己可吃罪不起。
江望春看了半响没见到江婉的身影,扭头问王婆子,王婆子说没见来过,便点点头返身去大灶。等他一走,王婆子拍了拍胸口长出口气,好家伙,怎么感觉有股子杀气,一定是错觉。
大灶这边,江婉好容易将豆子磨完,早已累的头晕眼花,怯生生来到胡李氏面前说道:“大娘,已经磨完了。”
胡李氏厌恶的看了一眼眼前的黄毛丫头,哼道:“没长眼呐,这一片乱七八糟的不会收拾收拾?”
“是。”
江婉强忍着眼泪,又开始收拾。
现在这个时辰,菜已经上齐了,晚上宵夜自有各房小灶伺候,用不着她们。胡李氏见上房没人来找,心放了下来,这婚宴人多话多,汤换了料谁又能吃出好来,就算吃出来了谁又会说出去。
这贼婆娘自以为得计,得意洋洋的招呼手下婆子将剩下的好菜好肉都分了,正准备安排上夜的人,就见门外一声嚎叫,众人吓了一跳。
等看清时,就见江望春举着棍子扑了上来,口中还大叫道:“不想死的滚开。”
那三个婆子一看是这个不要命的玩意来了,连忙闪在了一边,把个胡李氏漏了出来。
“呀,小王八蛋。”
胡李氏长得五大三粗,又常年欺负惯了,哪里会被他吓住,扔下手中的盒子,蒲扇般的大手便狠狠扇了过去。要是以往,江望春狠劲归狠劲,可是脑子不灵光只知道一味蛮打蛮撞,自身身子骨又弱,最后总是吃亏。
可如今不同了,前世的他每天登高爬低,照顾救援那些登山客,有时碰上不守规矩的,打架是常有的事,对怎么用力怎么闪避自然清楚的很。而那胡李氏还是照着老套路出手,这一下可倒了大霉。
江望春一见那大手扇来,自知力弱不敢硬扛,就怕打不倒她反倒让她把棍子夺了去,当下仗着身子小,一个扭身伏地,棍子画个圈照着胡李氏的腿就扫了过去。
“砰,啊呀。”
酸枣木的材料鸡蛋般粗细,那打上去能好的了?胡李氏一声冲天惨叫摔倒在地,抱着腿哀嚎起来。
旁边三个婆子看的都傻了,照以往套路不应该这样啊。而江婉也惊呆了,怎么也想不通江望春敢真下死手,还是这么利索。
江望春狠狠唾了一口,冲着三个婆子喝道:“她刚才骂我小王八蛋,你们都听清了吧,要没听清我帮你们回忆回忆。”
棍子一挥,三个婆子连忙点头,听清了。
“好,把这贼婆娘绑了,恶仆欺主辱骂主家,明儿个送官,菜市口一刀咔嚓了。”
“啊。”
江望春随口一说,几个婆子却真吓着了,她们哪里懂得这律法到底是怎么订的。江婉在旁急道:“四弟,胡大娘腿断了。”
众人一看果然,裤腿上映出一片血来,胡李氏疼的直哆嗦,嚎叫都没了力气。
江望春冷哼一声找了块碳条,扯了条围裙让江婉把事情经过写下来,又让三个婆子沾了胡李氏的血渍画押。
三个婆子哪里敢去画,江望春一瞪眼,不画押上了公堂就是同犯,三个婆子吓的不轻乖乖就范,江望春收好围裙,忽然又发现胡李氏怀中还藏着一个小瓷瓶,里面是些膏状的东西,虽然不知是啥,但藏得这么深,想来脱不开上好的作料。
“姐,你去搜一搜,这贼婆娘惯会白吃白拿,一定藏了好东西。”
江婉不敢上,江望春又让婆子去,那婆子哆哆嗦嗦从胡李氏怀中摸出一个小瓶来,打开一看一阵清香袭来。婆子们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江望春一翻连哄带吓,才知道原来这就是那莲子羹异于别家的正经提味料。
“好,这罪状又多一条,盗窃家财。”
让江婉又写上,江望春对三个婆子呵呵笑道:“别怕,你们都是有功之臣,就算藏了些什么五花肉啊,酱子鸡啊,松花鱼啊什么的,我就不计较了。你们先把她抬回去,胡大问起来,就说是小四爷打的,让他准备好官司上堂。”
三个婆子这下是彻底惊呆了,他是怎么知道的,当下不敢怠慢,留下一个上夜,其余两人找了块大案板将胡李氏抬了出去。
此时胡李氏已经疼的麻木了,躺在案板上哼哼唧唧个不停。江望春总算是出了口恶气,拉起江婉回到了小跨院,临走还顺了块好肉食。
回了江婉的小屋,关上门,这姑娘还是有些担心,江望春呵呵一笑道:“姐,怕什么,恶人还的恶人磨,不好好打一顿,日后还得欺负咱们。”
“可是,这一闹大,胡大一家不得和咱们拼命?”
“他敢?”
江望春一瞪眼,抖了抖手中围裙道:“他一个下人就算有靠山又怎样,咱们站着理呢,对了,姐,你怎么送汤还让那老贼婆给罚了?”
江婉沉吟片刻,还是将江姝之事说了,又拿出那镯子给他看。江望春听完,对江姝是万分不相信,和她娘张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性子,能这么大方?
江婉又道:“我也没打算真要,只不过是安她的心,赶明儿就给她还回去罢了。”
江望春摇了摇头,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事,二房向来精于算计,怕就怕不仅不念江婉的好,反而会借着镯子污蔑一番,往后就不怕江婉露什么口风了,就算是露了也没人信,只当是她心怀怨恨胡说八道罢了。
“姐,不能就这么还了,这里面还有计较。”
江婉愣了愣神,不明白他的意思,江望春也不多说,只让她安心,剩下的事自己处理。安顿好江婉,江望春并没有回自己屋,而是往外院而来。
此时江家喜宴已经将近尾声,陆陆续续有客人离开,江望春来到门房外一瞧,胡大不在,便大大咧咧走了进去,门房内两个小厮正在瞎聊,忽然见这聊天的正主来了。
“呦,这不是小四爷么,嘿,胡老大正找你呢,你咋跑这来了?”
两个小厮还当江望春是原来的一根筋,想要好好调笑一番,哪知江望春却笑了,从怀中掏出那两块烧肉来,往桌上一放,笑道:“两位哥哥辛苦了,小弟正好有好吃食,两位快吃吧。”
呦,这是哪阵风?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问道:“你是不是想让我们给你求求情?”
“不吃拉倒。”
江望春将肉一拢,两人连忙拦住,江望春哼道:“求情?姥姥,小爷能怕他?打得了他婆娘就能打的了他,我还告诉你们,你们就这么传话去,看看最后谁倒霉。”
其中一人问道:“那你这是?”
江望春想了想,道:“刚才有没有一个衣衫不整,有些剐蹭,身上带伤的人离开?”
“有倒是有一个,是二少爷的同窗,你问这个干什么?”
“往那个方向去了?”
“好像是往东去了,你要干什么?”
江望春呵呵一笑,抄出腰中棒子来道:“干什么?当然是打人了,小爷我如今脑子受伤,看到不顺眼的就打。二位哥哥稍待,待洒家了结了那厮再与二位哥哥吃肉,哇呀呀。”
江望春唱着戏腔,一撩衣裳,卖着方步,持着棍出了门房,往东而去。
疯了疯了,两个小厮相顾骇然,真想不到这一根筋真的疯了,以后还是稍惹他为妙。等等,两人突然惊醒,这要真把二少爷同窗打了,那可闹大发了。
两人不敢耽搁,留一个看门,另一个急急跑回前院去找江守正,让这二老爷来定夺。
再说江望春一路小跑,借着月色终于看见前方有三个书生模样的人在路边歇脚,其中一个捂着脑袋一言不发,另外两个相互调笑,什么偷吃反遭劫,什么馋猫一身腥等等。
那人终于忍无可忍,喝道:“我们是情投意合的。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只不过是戏弄了你又把你踢了,是不是。”
两个书生笑的前仰后合,那人急了,怒道:“哼,你们等着,我一定会纳了她让你们瞧瞧。”
“嘿,举成兄,娶都娶不来,还想纳妾,兄弟佩服,哈哈。”
两人笑的更大声了,那人一甩袖子扭头就往回走,口中叫道:“我这就求去,你们等着。”
两个书生一愣,这人还真去,怕不会让人乱棍打出来吧,一个要去拉,另一个笑呵呵的拦下,道:“算了,让他吃点苦头,清醒清醒也好。不然总是这么吊这,恐怕举成兄就废了,破而后立吧。”
两个书生不再管他,那人越发气恼,赌气大步而走,誓要找江姝讨个说法。
江望春远远瞧着,心头大乐,嘿,可真来着了。闪身藏于树后,等他走过便悄悄跟上。等到了一处拐弯处,江望春提着棒子跳了出来,疾走几步追上那书生,大喝一声,站住。
那书生吓了一大跳,却不敢回头,浑身抖如筛糠,口中叫道:“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嘿,这是把自己当鬼了,江望春呵呵一笑转到他身前,道:“别胡说,洒家可不是鬼。”
那书生缓缓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半大小子,顿时松了口气,忽然又见到江望春手中的棍子,惊道:“你,你,劫道的?”
“废话,有在县城门口劫道的么?”
“哦,也对。”
书生点点头,突然惊道:“难道你要杀人?”
江望春呵呵一笑,拿出镯子来,道:“你看这是什么?”
(小说未完,请翻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