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江望楼和崔玉涵自然蜜里调油,第二天一大早两人便早早起来,拜人、奉茶、训话。
到了正厅,便见江守道和冯氏高坐正首,左边是二叔江守正和张氏,右边却空着两位子不知谁坐。
至于赵姨娘这个亲娘和宋姨娘自然没有座位,站在一旁伺候。而江望亭和古氏两口子、江娴、江楚以及二房江望阁同样侍立一旁等着和新人见礼。
冯氏昨夜一宿没睡好,精神不大得劲,一来是席上吹了半天自家汤好,可上来的却不对味,亲家人都喝出来了,只是都不说,闹了个没脸。
二来半夜死老头子又回来说了一通江望春和江婉之事,更是让她不满,可又架不住江守道一通道理,什么江家如今正是兴旺的势头,名声可不能毁了,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其实她心中虽然不满姐弟俩,但对胡李氏更是气恨万分,妥妥的心腹竟然干出这种事,这一切的乱子都是她弄出来的,不贪墨作料能让自己丢脸,不罚江婉能让江望春那混账发疯?
哼,等过了这两天,内宅得好好整顿整顿了。冯氏自己想着心事,见江望楼两口子上来奉茶才回过神来。
江守道乐呵呵的接了,心中得意无比,自己是举人,生的儿子也是举人,看样子就是中个进士也不无可能,江家可算是熬出头了。
“我儿如今成家,这立业之事便不可荒废,他年金榜题名,为江家光宗耀祖,这可是为父一生的心愿。”
江望楼恭恭敬敬答道:“是,爹放心,儿子一定发奋读书不负所望。”
“好好,不过也要记得夫妻和美,别冷落了玉涵。”
江望楼扭头看了一眼崔玉涵,连忙答应。崔玉涵瞬间便红了脸,娇声道:“爹爹放心,媳妇不会拖他的后腿的。”
“哈哈,好。”
江守道哈哈大笑,冯氏此时也是满脸笑意,这二小子虽不是自己亲生,却打小和自己亲近,和亲生也无二。再看媳妇知书达理,形态端庄,心中甚为满意,不愧是官宦之女,这个媳妇娶对了。
“我儿如今为江家妇,要记得为妇之道,须知夫妻和睦自然万事顺遂。”
崔玉涵忙道:“是,媳妇记下了。”
冯氏又笑道:“我江家规矩不多,日后晨钟暮鼓这些都免了,你二人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我和你爹便知足了。”
崔玉涵一听,便是一喜,连忙答应。冯氏又让丫鬟取来一副上好的珠翠头面,崔玉涵小心接过,偷偷扫了一眼,见并不太过出众,那喜滋滋的心情便有些失望,不过脸上却显得惊喜万分,让冯氏一看大为满意。
“谢谢爹娘。”
江望楼拉着她又叩了三叩,然后便转到江守正这边。
作为二叔,好歹也是官面上的人,江守正自然打起了一副官腔,说了通勤勉相合的套话,而张氏出生商家女,这场面话自然说的不怎么雅致。
“你们两个正当年,好好过日子,早日生个大胖小子,给江家开枝散叶才好。”
一句话说的旁边众人捂嘴偷笑,崔玉涵闹了个大红脸,却又不得不应下。张氏倒觉得自己说的实在,大家都高兴。
从丫鬟手中拿过一个盒子打开递给崔玉涵,笑道:“二叔家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对金镯子便与你戴着吧。”
崔玉涵一看好家伙,绝对朴实无华就是粗,看份量可不轻,顿时喜笑颜开,还是这实在。
拜完江守正两口子,江望楼正要领着媳妇去和大哥大嫂见礼,却听正座江守道咳嗽一声道:“且先等等你三叔四叔。”
啊,江望楼愣了,那不都过世了么?崔玉涵也奇怪,昨晚江望楼说过家中人口,知道这两房的长辈早已过世,仅留孤儿寡女,怎么还要拜。
冯氏一看皱眉道:“人呢,催催去。”
身旁丫鬟答应一声,正要去寻,就见厅外江望春和江婉一人抱着俩灵位走了进来。
“呦,二哥二嫂好,小弟来迟了,呵呵。”
说完也不管他们拉着江婉自顾自坐在了右手座位上,把灵位往桌子上一摆,冲着江守道和江守正抱了抱拳,笑道:“大哥二哥好。”
瞧瞧,这都说的什么话。江守道鼻子差点没气歪,狠瞪江守正,那意思便是,你瞧瞧你搞出来的好事。
一众兄弟姐妹都傻了,昨儿个听说这小子疯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江望亭瞧了一眼身边的媳妇古氏,那眼中分明看的到一丝幸灾乐祸,古氏极力低头掩饰笑意。江娴则一脸怒意,这江望春是蹬鼻子上脸了,可见老娘冯氏不动,便紧闭了嘴巴。
江楚和二房的江姝更别说了,一个是宋姨娘生的妾身女,年纪还小似懂非懂。另一个昨晚让张氏好生盘问,正发愁着呢,根本没在意。
唯有二房的江望阁大为高兴,搓着手小老鼠眼左看右看,一脸兴奋。
此时江婉早已臊的低下了头,脸红到了耳根子,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江望春一看忙道:“姐,抬起头来,咱现在是代表爹娘的。”
转头又冲众人笑道:“大家别见怪啊,我和我姐现在可是你们三叔和四叔,哈哈,来吧,望楼侄儿还有新媳妇来拜吧。”
江望楼一脸黑线,心头恼怒,这不是让媳妇看笑话么。崔玉涵果然大吃一惊,这江家真是与众不同,竟然还有这样的兄弟。
“爹,这是干什么?”
江望楼转头去问江守道,江守正则连连挤眼,冯氏撇过脸去不理,江守道左右无人帮衬,只得叹道:“儿啊,你三叔四叔过世的早,可那也是为了江家免受乱兵之灾,今日你结婚理应拜一拜。”
江望楼心头火起,怎么没见大哥结婚时拜,这不是瞧不起我是什么。我虽然是妾生的,可江家日后还不得靠我?
赵姨娘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心疼儿子,就要上前说话,旁边宋姨娘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别让望楼更难堪。”
赵姨娘顿时醒悟,自己这时上去反倒是告诉众人,别忘了江望楼是个妾生的。
她倒是不气江望春姐弟,而是对冯氏怨恨起来,你不是和我儿亲近么,怎么不说话了。一片帕子在手中绞来绞去,就差撕成碎片了。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崔玉涵一看要遭,这其实全在自己了。
当下从丫鬟手中拿过茶盏,恭恭敬敬跪到老三江守野两口子牌位前,说道:“新媳妇玉涵给三叔三婶敬茶。”
媳妇都拜了,江望楼虽心中怨恨,可也心疼媳妇,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一声不吭的跪在了崔玉涵身边。
江婉坐在座位上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旁边江望春一把抄了过来,笑道:“你很不错,好好过日子,要是老二欺负你,别怕,给我狠狠的打,三叔三婶给你做主。”
崔玉涵强忍着心中肺腑,低声道:“是。”
江望春抿了一口,嘴里咂咂滋味,从怀中掏出两个大钱来,笑道:“三叔三婶不在的时候家里穷,也没攒下什么好东西,这两个大钱拿去买糖吃。”
“哈哈。”江望阁忍不住笑出声,连忙捂住了嘴。
崔玉涵恭敬接过道了谢,江望楼哼道:“完了吧。”拉起媳妇就要走,江望春嘿嘿一笑,道:“别介,还有你四叔呢。”
整了整衣裳对崔玉涵笑道:“老二媳妇别在意啊,我就是江家的混账,可再混账这礼也不能废不是。”
崔玉涵连忙端起茶来道:“是,是,四叔说的对。”
此话一出,厅中众人以及丫鬟婆子下人再也忍不住了,哄一声笑了起来,数江望阁笑的最厉害,啪啪直拍大腿。
崔玉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江望楼怒火中烧,腾一声站起来,指着鼻子喝骂道:“江望春你放肆。”
江望春面不改色,脸上挂笑,接过茶笑道:“老二你这是..。”
“住口。”
江守道终于忍不住发话了,可也仅仅是发话,亲家送亲之人还在府中住着呢,再怎么火大也不能当着面处置。
“小四,莫要玩闹,让你爹娘在天之灵生气,你要再胡闹,小心家法伺候。”
好么一句话变成玩闹了,江望春嘻嘻哈哈道:“是是是大伯,小侄错了,再不闹了。”
说完一本正经板起了脸道:“你二人要琴瑟齐眉,举案相合,龙凤、龙凤,反正是好好的,谁不听话打谁,记住了没有。”
“记,记住了。”
连崔玉涵都实在忍不住了,强忍着答应。江望春还是摸出两个大钱让她买糖吃。崔玉涵谢过拉着一脸怨恨的江望楼站了起来。
长辈拜完,便是和姨娘及平辈们见礼,这不多说,赵姨娘自然好生激动,又是哭又是笑的,末了给了一对宝石戒指,看着比那头面成色还好,惹得冯氏连连侧目。
后面老大一家也给了一对首饰,虽然材质并不出众,但胜在样子精巧。后头江娴江姝江楚及江望阁都有礼物送上,崔玉涵也一一回了礼,心中对江家众人的脾性心性有了底。
最后又转到了江婉和江望春这里来,这回是平辈兄妹,江婉早已羞臊的抬不起头来,怯生生送了付自己连夜赶工的针线。江望春则毫不在意,笑呵呵还是两个大钱。
崔玉涵不知为何,一开始对江望春那是颇为看不上,可转了这么一圈下来,反而有些另眼相看,给江婉回了一只银镯子,偏给了江望春一对玉戒指,还笑道:“也望四弟早日得遇意中人,琴瑟齐眉,举案相合。”
江望春哪里不知道这是她借机反讥自己,却哈哈一笑而过。众人纷纷笑了起来,看来这新媳妇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能屈能伸,不一般。
倒是宋姨娘颇为诧异,她在府中平日里只守着江楚过日子,连话都少说,可那眼睛却毒辣非常,清倌人出身什么没见过,只一眼,便看出崔玉涵对江望春不似他人,并不是出气这么简单,可到底是什么却一时想不清楚。
江望楼更是不解,怎么这小子胡闹占便宜,不仅不恼还回了百倍的礼,崔玉涵微微一笑,握了握他的手,示意完后再说,江望楼这才作罢。
拜礼完毕,便是一家人吃早饭,江望春知道不定给自己二人预备没有,和江守道告辞说自己还有要事料理,便拉着江婉回了自家小院。
刚进门就听外头有人叫唤,“四爷在吗?”
江望春探头一看,嘿,原来是胡大,顺手就将门后的顶门棍抄在了手中。
“你可是来找事的,来来来大战三百回合,我斩颜良诛文丑啊。”
江望春咿咿呀呀唱了起来,跳过去搂头便砸,却见胡大噗通一声跪在面前,大叫:“四爷,别别,小的是来赔罪的。”
嗯?江望春和江婉对视一眼,怎么这家伙一夜之间就变了,这也太快了点吧。
“怎么个意思?”
胡大左右看了看,脸上那个笑容难看之极,江望春让他进了屋,还没坐下,就见他从篮子里拿出来一盒点心,又掏出来好大一块银子出来。
“四爷,小的求你放过我们一家吧,如今我那婆娘下不了地,俩小子又念不得书,整日里不见人,全家可都靠我一人啊,若是真赶了出去,那可怎么活啊。”
胡大说着话,老泪一抹看着是十分悲伤。江婉正要说话,江望春拦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
胡大哽咽了两声,终于还是说了,原来昨天他回了家,还没等睡下呢,便有婆子来找,说是听夫人的丫鬟说,过两天要将他们一家全赶出去。
这消息一来,胡大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成了这样,竟然还是老爷找夫人商议的,简直是惊出望外。
今儿个一早,终于有确切消息了,说是二老爷撺掇的,要杀鸡儆猴。胡大这才明白,这是自家惹了众怒了,平日没人下手,等机会一来,谁也不介意再填上一脚啊。
想到这里便后悔的什么似的,尤其是对婆娘胡李氏,更是埋怨起来,你说你没事欺负那俩干啥,又没有半点好处,这可好墙倒众人推。
想来想去,只有求到江望春这里,希望这个苦主不再追究,美言几句,哪怕受罚也好,也好过赶出府去流落街头。
江婉听完神色复杂,要说恨是真恨,可现在看了胡大的可怜样,却又恨不起来了。
江望春瞅了一眼,心头暗讨,自己这二姐还是太心软,须知知人知面不知心,打蛇不死反遭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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